雍正年间的闽南,海风裹着湿咸水汽拂过商埠。街市上,田有财刚与绸缎铺老板为一笔工钱争得面红耳赤。他指尖一枚铜钱翻飞不定,最终只挤出几枚碎银甩在柜上,冷哼道:“这点针头线脑的账目,也值得纠缠!”
暮色渐沉,他拐进醉仙楼与酒友吃酒。三杯黄汤下肚,便又炫耀起“立志破百女之身”的荒唐誓言。归途见一卖花少女蜷缩巷角,他竟轻佻地捏住对方下巴,将一枚铜钱塞入其掌心:“拿去,赏你今日运气!”少女惊恐躲闪,铜钱滚落青石板,发出清脆声响,他却扬长而去,唯留一句“这债,下辈子再还”在风中飘散。
是夜,田有财忽觉寒意刺骨。窗外月色惨白,树影摇曳如鬼爪。他浑身滚烫,喉间似塞炭火,恍惚间见昔日被辱女子身影重叠闪现——投河的、悬梁的、抱婴啼哭的,皆化作凄厉哭泣萦绕耳际。挣扎间,他仿佛听见铁链拖地之声由远及近,床头油灯骤灭,一道黑影破门而入,声如寒铁:“孽债到期,随我受审!”
第二章 冥府锁魂
田有财只觉身子一轻,低头竟见自家病榻上仍躺着个面色青灰的躯壳,黑衣衙役的铁链已锁住他咽喉。那铁链触体冰寒刺骨,仿若数九寒天里赤身贴上了冻铁,激得他魂体一阵战栗。
衙役不言不语,牵链便走。田有财如纸鸢般被拖曳而起,穿墙过户时竟无半点阻碍,唯闻耳畔阴风呼啸。原先熟稔的闽南街巷渐次模糊,褪作水墨淡影,终沉入一片昏昧里。四下渐暗,唯脚下一条碎石小径泛着幽光,伸向未知的黑暗。
黄泉路险,孽影幢幢
这黄泉路崎岖难行,田有财踉跄跟随,路旁忽现诸多虚影——有女子投河前回眸的怨毒,有悬梁者足尖的微颤,更有婴孩啼哭戛然而止的死寂。这些皆是他造下的孽债,此刻竟似活了过来,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欲将他拖入无边黑暗。田有财惊骇欲绝,那黑衣衙役却如礁石屹立,铁链一抖,荡开层层黑雾,逼退诸般幻象。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豁然现出一座巍峨城门,黑匾金漆大书“酆都城”三字。两旁镌刻对联:“人与鬼鬼与人 人鬼殊途;阴与阳阳与阴 阴阳永隔”。城门内外判若两个世界,城外尚有一丝混沌光亮,城内却是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幽冥之暗,唯有点点绿火如鬼眼浮动。
森罗殿前,魂惊胆裂
入得城来,但见殿宇森列,鬼哭啾啾。衙役径直将他押至一座匾额书“瘟疫之府”的大殿。殿内烛火幽绿,映照两列神官面容肃穆,或抱笏垂目,或怒目圆睁。正中高坐一位紫袍神官,方面阔口,不怒自威,正是主审此案的许旌阳真人。
真人尚未开言,田有财已瘫软在地。他曾听闻,冥府有十殿阎罗专司各类罪愆,这“瘟疫之府”想必便是查究世间疫病灾劫与人之恶行关联之所。自己平生劣迹,怕是早已记录在案,无所遁形。至此,他那点商贾惯有的侥幸心思,终被彻底碾碎,唯剩待审的恐惧,如寒潮般浸透魂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