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开花弹震敌胆寒
锦州城头，浓烟滚滚，血腥味混合着硝石硫磺的刺鼻气味，呛得人几乎窒息。城垛下，尸体层层叠叠，有后金兵的，也有明军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将青灰色的城墙染成了暗红色。喊杀声、惨叫声、炮火的轰鸣声、滚木礌石砸落的闷响……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袁崇焕拄着剑，半跪在一处被炸塌的垛口旁，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山文甲布满了刀痕箭孔，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额角一道伤口正汩汩冒血，糊住了半边视线。他身边，亲兵只剩下寥寥数人，个个带伤，却仍死死护在他身前。
“督师！西城…西城快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建奴的楯车太多了！撞城锤快把城门撞开了！兄弟们…兄弟们死伤太惨了！”
袁崇焕猛地抬头，透过弥漫的硝烟望去。西城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数十架蒙着湿牛皮的厚重楯车，如同移动的堡垒，在箭雨和零星炮火的打击下，顽强地推进到城墙根下！巨大的撞城锤在楯车掩护下，正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段城墙为之颤抖！城门内侧，顶门的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簌簌落下！
城头上，守军拼死向下投掷滚木礌石，泼洒滚油金汁，但后金兵悍不畏死，顶着巨大的伤亡，疯狂地向上攀爬！已经有数处垛口被突破，后金白甲兵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和弯刀，在城头与明军展开惨烈的肉搏！明军节节败退，眼看防线就要崩溃！
“该死！”袁崇焕目眦欲裂，猛地站起身，拔出佩剑，“亲兵营！随本督去西城！”
“督师！不可！”副将祖大寿一把拉住他，急声道，“您是主帅！不能轻动！让末将去！”
“滚开！”袁崇焕一把甩开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城若破，主帅安在？！今日，本督与锦州共存亡！杀！”
他提剑就要冲下城楼。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炮队把总，连滚带爬地扑到袁崇焕脚下，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沉重木箱！
“督师！督师！有…有东西！刚…刚送来的！”炮队把总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语无伦次，“是…是上次那种…神药！还有…还有这个！‘开花弹’！送东西的人说…说在最危急的时候用！能…能救命！”
袁崇焕脚步猛地顿住！他低头看向那个木箱，油布上沾染着泥土和血迹，但一个用朱砂写就的“开”字，却异常醒目！正是之前神秘商号送来的那种特殊军械！他记得上次那种颗粒火药和优质炮弹的威力！而这“开花弹”…名字如此古怪，却在这种关头送来…
“开花弹？”袁崇焕眼中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一把夺过木箱，厉声吼道：“快！打开！把东西送到西城最大的炮位！快！要快！”
几个亲兵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撬开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枚形状奇特的铁疙瘩！它们比寻常炮弹略小，表面并不光滑，似乎有些凹凸不平，顶端还伸出一根细细的、类似药捻的东西（简易延时引信）。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祖大寿看得目瞪口呆。
“管他是什么！送上去！”袁崇焕吼道，“告诉炮手！用新送来的‘神药’装填！把这‘开花弹’给老子打出去！打向城下楯车最密集的地方！”
西城最大的炮位，位于一段凸出的马面墙上，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城下大片区域。此刻，这里正承受着最猛烈的攻击！数架楯车几乎抵到了城墙根下，撞城锤的撞击声如同丧钟！城下，密密麻麻的后金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城头守军死伤殆尽，仅剩的几名炮手也被流矢射倒，只剩下一个年轻炮手，左臂中箭，血流如注，却仍咬着牙，试图用火把点燃一门红夷炮的药捻！
“快！快装药！装新药！用这个！”几个亲兵抱着颗粒火药和那箱“开花弹”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火药倒入炮膛，然后吃力地抱起一枚沉重的“开花弹”，塞了进去！
“点火！打出去！”亲兵队长嘶声吼道。
那年轻炮手看着那枚怪模怪样的炮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恐惧，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将火把杵向炮尾的药捻！
“嗤——”
药捻燃烧！
“轰——！”
炮身猛地一震！炮口喷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那枚“开花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朝着城下楯车最密集的区域呼啸而去！
城下，一个后金牛录额真（三百人长）正挥舞着弯刀，指挥着部下猛攻。他看到了那枚飞来的炮弹，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明军的炮子，他见得多了！只要不是直接命中楯车，根本伤不到躲在后面的勇士！
炮弹没有砸中任何楯车，而是带着沉闷的声响，砸进了楯车后方、正在集结准备攀爬云梯的后金兵人群中！
“噗！”
炮弹落地，激起一片尘土。几个靠得近的后金兵被砸得筋断骨折，惨叫着倒下。但更多的人只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发出嘲弄的哄笑。
“哈哈！明狗的炮子没长眼！”
“吓老子一跳！”
那牛录额真也哈哈大笑，举刀高呼：“勇士们！明狗技穷了！给我…”
他的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震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发！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在人群中炸开！以炮弹落点为中心，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浓烟翻滚，直冲云霄！无数破碎的铸铁弹片、预制的小铁珠、碎石泥土，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群，以恐怖的速度向四面八方疯狂扫射！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无声地收割！
“啊——！我的眼睛！”
“腿！我的腿没了！”
“救命！救命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方圆二十丈之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抹过！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雨点般落下！一个完整的后金牛录方阵，瞬间被撕得粉碎！刚才还在哄笑的后金兵，此刻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断臂残肢、破碎的甲胄、花花绿绿的内脏碎片，混合着滚烫的鲜血，铺满了地面！侥幸未死的，也大多浑身是血，缺胳膊少腿，在地上翻滚哀嚎，景象惨烈如同修罗场！
那牛录额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离爆点稍远，但也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血红，只看到自己胸前插着几片还在冒烟的碎铁片…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头一歪，气绝身亡！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城头浴血的明军，还是城下疯狂进攻的后金兵，都被这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力惊呆了！所有人都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连那震耳欲聋的撞城锤撞击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天…天雷！是天雷！”一个离爆点稍远、侥幸只被碎石擦伤的后金兵，瘫坐在血泊中，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裤裆瞬间湿透，失声尖叫起来！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明狗有妖法！有妖法！天雷劈下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以爆炸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原本悍不畏死的后金兵，看着那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死亡区域，看着满地哀嚎的同胞，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冲锋的脚步迟疑了，攀爬云梯的手颤抖了！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炸碎了他们的胆气！
“神…神炮！天佑大明！”城头上，死里逃生的明军士兵看着城下的惨状，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瞬间暴涨！
袁崇焕站在城楼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激动！那“开花弹”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简直是…神兵天降！
“好！好！好！”袁崇焕连吼三声，眼中精光爆射，“快！还有多少‘开花弹’？！全部给老子打出去！专打建奴人多的地方！打他们的楯车！打他们的攻城器械！给老子狠狠地炸！”
沈阳，汗宫。
皇太极脸色铁青，听着前线快马加鞭送回的紧急战报。当他听到“楯车阵后牛录方阵遭天雷轰顶，伤亡殆尽”、“攻城勇士胆气尽丧，攻势受挫”时，猛地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玉屑纷飞！
“废物！一群废物！”皇太极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跳，“什么天雷！什么妖法！分明是明狗用了新式火器！袁崇焕！又是这个袁蛮子！还有…那批该死的、来历不明的军械！”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宁锦之战的惨烈远超预期，明军的抵抗意志和新式火器的威力，都让他感到棘手。尤其是这“开花弹”，闻所未闻，威力却如此恐怖！
“查！给本王查清楚！”皇太极猛地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探子咆哮，“那批军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在背后给袁崇焕撑腰？！是京师的工部？还是…另有其人？！”
他走到巨大的辽东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锦州的位置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锦州！必须拿下！否则，我大金何以立威？何以震慑蒙古、朝鲜？何以…入主中原？！传令阿济格！让他亲自督战！告诉所有勇士，第一个登上锦州城头者，赏千金！封牛录！畏缩不前者，斩！后退一步者，斩！”
锦州城下，短暂的沉寂被更疯狂、更血腥的进攻所取代！皇太极的严令如同鞭子，抽打着后金兵发起一波又一波亡命的冲锋！但城头上，有了“开花弹”的加持，明军士气大振，抵抗更加顽强！每一枚“开花弹”落下，都在后金军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死亡地带！
战局，陷入了更加惨烈的僵持！每一寸城墙，都浸透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