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的早朝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温体仁领着十七位御史跪成一排，活像一群准备殉道的忠臣孝子。要不是朱由检早知道这帮人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差点就信了他们的表演。
“陛下！信王殿下在京郊行妖法，触怒天神，以致地动山摇，此乃上天警示啊！”温体仁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臣等恳请陛下明察，暂禁信王一切奇技淫巧之事，以安天心！”
朱由检站在一旁，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这帮人怕是不知道，他早就准备好了“回礼”。
就在天启皇帝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询问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身尘土的驿卒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蒙古林丹汗率五万骑兵东进，突袭科尔沁部！”
满朝文武顿时哗然，连温体仁都忘了继续表演，张着嘴愣在原地。
兵部尚书崔呈秀急忙出列：“陛下，科尔沁乃是我大明与后金之间的缓冲，若是被林丹汗...”
“林丹汗为何突然东进？”天启皇帝打断他，脸上露出困惑之色，“蒙古各部不是正在内斗吗？”
驿卒喘着粗气答道：“回陛下，听闻林丹汗得了...得了一种神兵利器，说是能隔百步取人性命，这才敢大胆东进！”
朱由检嘴角微微上扬。好个李若琏，办事果然利索，这么快就把火绳枪送到林丹汗手里了，还编出这么个神乎其神的说法。
温体仁眼看话题被带偏，急忙插话：“陛下！此事蹊跷！蒙古人突然东进，偏偏在信王触怒天神之后，这莫非又是...”
“温大人多虑了。”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蒙古人东进，与我大明何干？反倒是帮我们牵制了后金兵力。据我所知，皇太极已经紧急调派两旗兵力回援科尔沁了。”
崔呈秀眼睛一亮：“信王殿下消息灵通！若是如此，辽东压力大减，袁崇焕那边就好过多了！”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原本准备跟着温体仁一起弹劾朱由检的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
温体仁脸色铁青，还想说什么，却被天启皇帝打断了：
“好了好了，蒙古人的事让兵部去处理。至于五弟那个什么...开山术，既然利于修路开矿，继续用便是。退朝吧！”
回到信王府，朱由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正化一边替他更衣，一边好奇地问：“殿下，今日朝堂上真是险象环生，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笑温体仁白忙活一场，”朱由检擦掉笑出的眼泪，“他怕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蒙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东进。”
李若琏从屏风后转出来，脸上也带着笑意：“殿下神机妙算。林丹汗得了那批火绳枪，果然按捺不住，立刻就去收拾他的老对头科尔沁部了。”
“皇太极什么反应？”朱由检问道。
“如殿下所料，紧急调回了正蓝旗和镶白旗，宁远城外的后金兵力少了三分之一。”李若琏汇报，“袁崇焕趁机出城偷袭，烧了后金两个粮仓。”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让沈廷扬再运一批火绳枪给林丹汗，告诉他，若是能打下科尔沁，还有更多好东西等着他。”
方正化有些担心：“殿下，这般武装林丹汗，会不会养虎为患？”
“放心，”朱由检笑道，“我给的都是阉党那边收缴来的劣质火绳枪，射程不足五十步，炸膛率还高。够林丹汗威风一阵子，但成不了大气候。”
三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宋应星兴奋的喊声：“殿下！殿下！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只见宋应星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手里举着一个铁疙瘩，脸上又是黑灰又是汗水，活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
“慢点慢点！”朱由检连忙后退两步，“宋先生，您手里这玩意儿不会又炸吧？”
“不会不会！”宋应星把铁疙瘩放在桌上，原来是个奇特的容器，“殿下您看，这是按您说的‘保温瓶’做的，外层真空，内壁镀银，热水倒进去一天都不会凉！”
方正化好奇地凑过去：“这有什么用？还不如用棉被裹着...”
“你懂什么！”宋应星瞪他一眼，“这可是格物之大成！有了这个，前线的将士就能喝上热水，伤员的汤药也能保温，还能...”
朱由检拿起这个粗糙的保温瓶，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虽然做工简陋，但这确实是物理知识的实际应用。
“宋先生，批量生产需要多久？”
“若是全力制作，一月可产百个。”宋应星信心满满。
“好，先做五百个，送往辽东前线。”朱由检下令，“告诉将士们，这是信王府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李若琏眼中闪过精光：“殿下高明！这看似小事，却能收买军心！”
朱由检笑而不语。他可是记得清楚，明军后期士气低落，与后勤保障差有很大关系。能让士兵在冰天雪地里喝上口热水，有时候比发饷银还能提振士气。
三日后的朝会上，温体仁果然又跳了出来。
“陛下！臣查明，蒙古林丹汗所用的火器，与信王府近日运往边关的物资极为相似！臣怀疑信王私通外敌，武装蒙古，其心可诛啊！”
朱由检看着温体仁表演，心里冷笑。这老小子倒是查得挺快，可惜方向完全错了。
“温大人此言差矣。”徐光启出列反驳，“老臣可以作证，信王府送往边关的乃是御寒物资和医疗用品，何来火器之说？”
温体仁冷笑：“徐大人与信王交往甚密，自然替他说话。臣有人证，亲眼见到信王府的车队运送长管状物前往西北方向！”
朱由检差点笑出声。长管状物？那批保温瓶确实是个长筒状，这么形容倒也没错。
“温大人说的长管状物，莫非是这个？”朱由检示意方正化拿出一个保温瓶，“这是本王为边关将士准备的保温瓶，用来装热水的。”
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笑。温体仁脸色由青转紫，显然没想到所谓的“长管状物”居然是个热水瓶！
天启皇帝也来了兴趣：“五弟，这玩意儿真能保温？”
“皇兄若是不信，可当场一试。”朱由检示意方正化去取热水。
一刻钟后，热水倒入保温瓶。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启皇帝亲自打开瓶塞，发现水还是温的，不禁龙颜大悦：
“好！好东西！兵部，着令批量采购，配发边关！”
温体仁眼看又一次弹劾失败，气得胡子直抖，却也无计可施。
下朝后，朱由检正准备回府，却被徐光启悄悄拉到了一边。
“殿下，老臣收到澳门来信，说佛郎机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打听殿下的事情。”徐光启低声道，“恐怕是上次那个假火药配方的事...”
朱由检皱眉。葡萄牙人不是傻子，显然已经发现得到的配方有问题。
“无妨，让他们打听去。”朱由检很快舒展眉头，“正好，我还有笔生意要和他们做。”
回到信王府，朱由检立即召来沈廷扬。
“老沈，你去一趟澳门，告诉葡萄牙人，上次的配方可能是在运输途中受潮失效了。”朱由检面不改色地扯谎，“我这里有更新式的火药配方，可以卖给他们，不过价格要翻倍。”
沈廷扬目瞪口呆：“殿下，这...他们还肯信吗？”
“他们会信的。”朱由检笑道，“因为这次咱们给的真货。”
宋应星顿时急了：“殿下！不可！新式火药配方乃是我大明机密，岂可卖给外人？”
“放心，”朱由检摆摆手，“我给的是颗粒火药的初级配方，他们迟早自己能研究出来。不如趁现在卖个好价钱。再说了...”
他露出狡猾的笑容：“配方里我少写了一个关键步骤，他们造出来的火药，威力会比我们的差上一大截。”
沈廷扬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殿下高明！既赚了银子，又麻痹了敌人！”
几日后，沈廷扬带着一船丝绸瓷器和朱由检的“诚意”前往澳门。而辽东也传来好消息：由于皇太极分兵回援科尔沁，袁崇焕趁机收复了多处失地，战线向前推进了三十里。
然而就在这形势大好之时，李若琏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殿下，温体仁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与林丹汗的联系，正在暗中搜集证据。”李若琏面色凝重，“他在宣府的眼线发现我们的人与蒙古使者接触。”
朱由检皱眉：“看来温老头是不打算罢休啊。”
“还有更麻烦的，”李若琏压低声音，“魏忠贤似乎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东厂的探子最近频繁出现在蒙古商队附近。”
朱由检沉吟片刻，忽然笑了：“既然如此，咱们就给九千岁送份大礼。”
他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故意泄露消息，就说林丹汗之所以东进，是因为温体仁暗中与他勾结，许诺提供大明火器。”
李若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殿下是要让他们狗咬狗？”
“没错，”朱由检点头，“让阉党和温体仁互相猜忌去，咱们正好趁机脱身。”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三天，东厂就“查获”了温体仁与蒙古人来往的“证据”，虽然都是伪造的，但在魏忠贤那里，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用。
温体仁顿时焦头烂额，再也顾不上找朱由检的麻烦，全力应对阉党的打压。
就在朱由检以为风波已经平息时，一个深夜，方正化急匆匆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殿下，不好了！林丹汗派来的使者正在厅中等候，说是要求面见殿下，有要事相商！”
朱由检心中一惊。蒙古使者直接上门？这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当他来到客厅，见到那个风尘仆仆的蒙古汉子时，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信王殿下，我们大汗问，您答应给的‘会开花的大铁球’，什么时候能送到？”
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开花弹？他什么时候答应过给林丹汗开花弹了？
看来，这位蒙古大汗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