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眼里的迷茫瞬间被兴奋取代,仿佛找到了新玩具的猫,爪子都开始痒痒了。
“更大的台子?我喜欢!要多大?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场劈叉吗?”
苏烈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
妹妹,你清醒一点!现在是讨论劈叉的时候吗!
林越没理会这对活宝兄妹,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高台上那个道貌岸岸的身影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
“走,回宫。”
他扔掉手里的瓜子壳,转身就走,背影里透着一股子不属于太子身份的、街头混混约架般的潇洒。
……
东宫,承华殿。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苏清欢一改刚才的跳脱,正襟危坐,手里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她的宝贝匕首“小宝贝”,寒光在殿内烛火下时隐时现。
苏烈则站在一幅巨大的京城堪舆图前,眉头紧锁,手指在城西的位置上反复比划,显然是在复盘今天的行动。
林越一个人在殿内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焦躁,反而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后的奇异兴奋。
赵德。
这个老狐狸,比书里写的还要能忍。
一杯“断魂椒”特调,硬是让他喝出了82年拉菲的从容。
这份心性,这份城府,难怪能把原主那个傻白甜太子玩得团团转。
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一个受过996福报,被无数甲方爸爸锤炼过的现代社畜。
比耐心?比谁更能演?
来啊,互相伤害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李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整个人灰头土脸,官帽歪了,袍子上还破了个大洞,脸上挂着泪痕和泥土,狼狈得像是刚从哪个乱葬岗里刨出来一样。
“殿下!殿下!大……大消息!”
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苏清欢立刻收起了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小李子,慢点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林越停下脚步,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说,什么事?”
李全大口喘着气,激动得语无伦次:“奴才……奴才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盯着赵王府的动静。刚才……刚才在王府附近的一家茶楼,奴才……奴才躲在雅间的房梁上,偷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苏烈也快步走了过来,神情紧张。
李全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邀功的语气说道:“赵德和一个黑衣心腹密谈!提到了……提到了‘那批货’,就在……就在城西的破庙里!”
城西破庙!
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
苏清欢和苏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狂喜。
这绝对是关键线索!赵德私下里搞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十有八九就和这批“货”有关!
林越的呼吸也微微一滞。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立刻追问:“城西哪个破庙?具体位置!”
只要找到这批货,就等于抓住了赵德的狐狸尾巴!
然而,李全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殿下……奴才……”
“奴才当时太激动,脚下一滑,从房梁上掉下来了……为了逃命,奴才拼了命地往回跑……”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呢?”
李全的脸皱成了一团苦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然后……然后奴才跑得太急,半路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地上……”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林越。
“等奴才爬起来,就……就忘了是哪个破庙了!城西大大小小的破庙,起码有七八座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全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欢张着嘴,扶着李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苏烈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七八座?
京城这么大,要在一晚上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排查七八座破庙,还要不惊动赵德那只老狐狸?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旦打草惊蛇,赵德立刻就会转移证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林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像个二百斤孩子的李全。
安静。
诡异的安静。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这是‘鱼的记忆’?刚听完就忘?”
李全哭得更凶了:“殿下!奴才对不起您!您砍了奴才的脑袋吧!”
“砍你的脑袋有什么用?能帮我想起是哪个破庙吗?”
林越翻了个白眼,这猪队友,关键时刻掉链子,真是祖传的艺能。
苏烈一脸凝重:“殿下,此事棘手了。我们人手不足,贸然行动,风险太大。”
“谁说要我们自己行动了?”
林越忽然笑了。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京城堪舆图前,目光在城西那片区域扫过。
七八座破庙,像七八个恼人的问号,散落在地图上。
“赵德是个顶级演员,对吧?”
他拿起一支朱砂笔,慢悠悠地开口。
苏清欢和苏烈都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个。
“一个好演员,最怕的不是没有观众,而是剧本被泄露,或者……观众不按他的剧本走。”
林越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以为我们是观众,只能被动地看他表演。那我们就掀了桌子,自己当导演。”
他看向苏清欢:“清欢,京城里最爱传八卦、最会无中生有的是什么人?”
苏清欢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书先生、街头混混,还有长舌妇!”
林越打了个响指。
“没错!李全,别哭了,去把这几类人的头头都给我秘密找来,要最能说会道,最没节操的那种!”
他又转向苏烈:“苏烈,你立刻去查清楚,城西那七八座破庙,哪几座香火最冷清,哪几座周围有巡防营的暗哨,哪几座……闹鬼的传闻最凶?”
苏烈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拱手:“是!”
看着两人领命而去,苏清欢终于忍不住了,凑到林越身边,好奇地问:“林越,你到底想干嘛?难道要让那些混混去帮我们找?”
“找?”
林越冷笑一声,手中的朱砂笔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我们不找。”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和绝对的自信。
“我们要放火。”
“放火?”苏清欢更懵了。
“对。”林越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深夜里捕食的狼,“我们把这七八座破庙的消息,编成七八个不同的故事,什么‘前朝宝藏图’、‘武功秘籍’、‘得道高僧坐化金身’……总之怎么离谱怎么编,然后让那些说书先生和混混,把这些谣言给我传遍整个京城!”
“我们要制造一场全城寻宝的狂欢!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城西的破庙去!”
“赵德越是心虚,就越害怕他藏东西的地方被人发现。当所有人都涌向那些破庙时,他为了保护真正的‘那批货’,就一定会做出反应!”
“我们不用去找,我们只需要点燃这把火,然后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他先去救哪座庙。”
苏清欢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感从心底涌起。
这计划……
太损了!
太疯了!
太对她的胃口了!
“高啊!”她忍不住拍案叫绝,“釜底抽薪,引蛇出洞!林越,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林越得意地挑了挑眉,深藏功与名。
这叫舆论战,叫信息茧房,叫精准投放。
老狐狸,准备好迎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了吗?
他拿起一枚代表着“谣言”的小旗子,正准备将这第一把火,插在地图上一个名为“兰若寺”的破庙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地图的瞬间——
“吱呀——”
承华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林越,声音带着哭腔。
“殿……殿下……”
“宫外……宫外赵王府的人求见……”
小太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说皇叔请您过府一叙,品一品……他新得的好茶。”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越举着小旗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地图上那血红的“兰若寺”三字,仅有分毫之差。
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