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自己选的。”李梅悠悠道：“干咱们这一行的，最忌讳操闲心，管闲事。尊重他人命运，懂？”
纪芳菲和刘秀花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听了李梅的话，她深以为然。
要是顾及每一个人，那将来郁金香的人越来越多，如何管得过来。
管好自己份内事就行了。
别问啥是份内事，纪芳菲的份内事就是有关郁金香的一切事。
这个心思单纯的农村小少妇，因为李梅的一点善意，感恩戴德。觉得自己做再多都是应该的，做再多都不够。
至于刘秀花搬到小姐宿舍，能不能和阿珍那些人和平相处，那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因为小姐和郁金香属于合作关系。纪芳菲管不着她们内部和个人的事。
刘秀花把铺盖搬到一个空宿舍后，顾不上收拾床铺，就急急忙忙化好妆，穿上她最华丽的衣裳，跑到小姐的侯客区等待。
郁金香对外的大玻璃窗，这个时候就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
从外头看。盛装坐在玻璃窗后的小姐们，姿态各异，仿佛橱窗里精美的商品。
阿珍带来的这些女人，无论外貌还是衣品都没办法和蓝胜歌舞厅的小姐比。
但是，甩刘秀花十八条街没问题。
刘秀花这种，在大舞厅最多扫地板。想当小姐只能去站街。
她也是走了狗屎运，正好遇上郁金香重新开业缺人手。才在郁金香混到一个位置。
她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并不往来客跟前凑。
事实上，郁金香这里的所有小姐，都青涩得很。谁都不往前凑。
你不要以为这样不主动的小姐没生意。恰恰相反，这样的小姐，来晚了就抢不到了。
她们大部分都还是大姑娘呢。
郁金香就阿珍带来的十六个姑娘，往往天刚刚擦黑就被客人领完了。没了牡丹花，刘秀花这棵狗尾巴草也将就。
不得不说，男人饿了，真的不挑。
刘秀花可比那些大姑娘放得开。荤段子张嘴就来，只要起哄，都不需要客人额外付钱，当场表演劈大叉都行。
前头说过。刘秀花虽然比她实际年龄显老。但她长得白，而且波涛汹涌，摸一把贼有料。
阿珍那些人放不开，反而给了刘秀花可乘之机。这家伙女人物件啥都不少，耐玩还识趣，天选气氛组。
没几天，这家伙竟然还成了抢手货。出台价从最低的一个钟二十，变成了八十。
郁金香抽成一半，她自己还落四十块。
这可是九六年。进厂打螺丝，一天十二小时，撑死才赚二三十的年代。
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小姐，一个钟实赚四十。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你敢信？
而且，她一天可不是只上一个钟。她几乎从有客人来吃饭开始，一直到客人都上了二楼，期间至少四个小时都有活儿。
四个小时一百六。还管吃管喝管拿。
凡是有刘秀花陪酒的饭局，那些酒里扣出来的奖金，服务员一分钱都别想捞着。
这个女人真的拼尽全力在挣钱，一分一厘，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她的收入虽然没有达到李梅说的，至少万儿八千，但一个月五六千是有的。
但她明明已经比服务员赚钱多很多了，可还是到处占便宜。舍不得买化妆品，去服务员那里蹭。
服务员用的化妆品都是郁金香统一提供的。梅姐不买低档货。所以那些化妆品虽然不是顶奢大牌，但非常好用。
就连阿珍都打听是从哪里买的，让纪芳菲再去进货的时候给她们捎。
刘秀花当了小姐，这个福利就没有了，她留着自己那份不用，天天去服务员那里打秋风。
一来二去，终于有一天，同乡几个打在了一起。
纪芳菲也是服了。刘秀花这人真的一而再的刷新她的三观。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李梅只是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
彼时纪芳菲不知道这是啥意思。直到刘秀花带着小红请假去市里玩，然后一夜未归……
小红，就是那个小眼睛姑娘。她长得并不美丽，只是胜在骨架匀称。
从她到郁金香，距离她夜不归宿，中间不过短短二十天。
她用她的初夜，换了一个小灵通。一种外表特别靓，但只能区域通话的手机。
一个几百块。
纪芳菲以为，梅姐不会管这件事。但她错了。
从开业就把一切琐事甩给纪芳菲，经常不咋露面的李梅，一大早把所有服务员集合到前厅。当众开除了小红。
任凭小红苦苦哀求，李梅眼皮都没眨一下。
纪芳菲后来才知道，李梅那一手叫杀鸡儆猴。
欢场女人是没有道德的，也没有敬畏心的。她们只向强势低头。
一旦让她们感觉到有可乘之机，立马就会跳到你头上撒欢。所以，时不时得上点手段。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刘秀花，悄然隐身了。
她既没有替小红说情，也没有出面帮小红找落脚之地。将表子无义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反而是其他服务员，一人给小红凑了点钱，送她去火车站。
这次事件之后，纪芳菲每次想起小红那可怜的样子，后脊梁就发寒。如果放下文明，人类和野兽没有区别。
纪芳菲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女人，无论是大姑娘也好，小媳妇也罢，跟着妈妈桑出来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们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最终都是将自己待价而沽。
所以，她们是不需要金钱以外的任何东西的。她们的青涩也好，奔放也罢都是为了一个字——钱。
转眼，郁金香开业已经一个月。纪芳菲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作息。
每天凌晨一两点睡，上午十点起床。先去李梅那里拿前一天晚上的营业额，开着李梅的桑塔纳去银行存上。
然后回来吃饭。
吃完饭安排服务员们今天的工作。其实，服务员们也习惯了这里的作息。她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扫卫生和翻台。招待客人这种事，都由小姐代劳了。
纪芳菲总算明白了，李梅说的省服务员是啥意思。客人一来，小姐端茶倒水，根本不让服务员靠近。可不就省服务员呗。
下午检查完卫生，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事了。一直到晚上关门。这期间她都负责收银。
等晚上关门，她把钱和账汇总一下交给李梅。第二天上午，再从李梅那里拿着钱去银行存。
至于她自己的钱，她求了求李梅，暂时放在李梅那屋的保险柜里。
她不敢贸然回家，怕遇上前夫村里人，到时候不好脱身。
但思念仿佛野草，一旦扎根就会越长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