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龙骸颈椎形成的天然门洞,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外界混沌雾气的翻涌声、残留的厮杀血腥气,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一种沉淀了千年万载、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沉重寂静。
眼前是一条在巨大肋骨环抱下向前延伸的天然甬道。地面依旧是暗沉如铁的岩石,但比外面平整许多,两侧高耸的肋骨向内弯曲,在头顶交错,形成一道漫长的穹顶,缝隙间偶尔有微弱的、不知来源的磷光闪烁,提供着仅能辨路的光亮。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更古老的、类似岩石和金属混合的气息。每吸一口气,都感觉肺部被冰冷的砂纸摩擦。
萧断岳的右臂搀扶着蛟灵,左臂那截报废的机械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偶尔随着步伐晃动,内部损坏的零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背后的伤口在远古龙骸意志的干预下已不再流血,但剧烈的疼痛依旧一阵阵袭来,让他额头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你的手……”蛟灵担忧地看着他彻底黯淡的机械左臂。
“暂时废了。”萧断岳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不影响握剑。”他右手紧紧攥着断岳短剑,剑柄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和微弱的共鸣,是他此刻重要的精神支柱。
蛟灵不再多说,只是更紧地扶住他。她的状态也很差,穿越归墟之眼和连续动用蛟族秘术,让她元气大伤,此刻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
两人沿着肋骨甬道艰难前行。脚下不时会踩到一些散落的、较小的骨骼碎片,发出“咔嚓”的碎裂声。两侧的肋骨内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人工形成的天然纹路,像是水流或能量侵蚀的痕迹,又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抓痕。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岔路。甬道在此分成了三条,分别延伸向不同的黑暗深处。三条岔路口的地面,各有一个不同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印记:左边是一个类似漩涡的图案,中间是一柄断裂的长戟,右边则是一个简化的、盘绕的蛇形(或者说蛟形)标记。
“怎么办?”蛟灵看向萧断岳。
萧断岳凝神感知,左臂虽然报废,但植入血肉深处的初火七星核心,以及他自身的蛟族血脉,依然对同源的能量有着微弱的感应。他闭上眼,仔细体会着三条岔路深处传来的不同气息。
左边的岔路,传来一种混乱、吸扯的感觉,仿佛通往某个危险的漩涡。中间的岔路,则弥漫着一股惨烈的兵戈煞气。唯有右边的岔路,气息相对平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他血脉同源的呼唤。
“右边。”他睁开眼,笃定道。
就在他们准备踏入右边岔路时,异变突生!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急速接近!那声音并非实体箭矢,而是某种高能武器撕裂空气的爆鸣!
萧断岳想也不想,猛地将蛟灵扑倒在地,向右侧岔路入口的岩石后翻滚!
“轰!”
一道赤红色的能量束精准地击中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溅,强大的冲击波将刚刚躲到岩石后的两人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后面的肋骨壁上!
“噗!”萧断岳本就受伤的内腑受到震荡,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蛟灵也发出一声闷哼,显然也不好受。
烟尘弥漫中,伴随着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全身覆盖着黑色装甲、手持造型科幻的脉冲步枪的幽阙士兵,从他们来时的甬道中现身。为首一人,正是那个“博士”,他好整以暇地踱步而出,手中把玩着一把还在散发着余热的大型脉冲手枪。
“反应不错,萧工。”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惜,垂死挣扎改变不了结局。这片龙骸古道确实能干扰大部分探测设备,但你们身上源骸碎片的能量信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显眼。”
他目光扫过萧断岳报废的左臂和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看来这里的‘原住民’不太友好。正好,省了我不少力气。”
四名幽阙士兵立刻呈扇形散开,冰冷的枪口牢牢锁定岩石后的萧断岳和蛟灵。他们动作迅捷而专业,显然都是精锐。
萧断岳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肋骨壁,剧烈地喘息着,右手死死握着断岳短剑。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左臂报废,身负重伤,蛟灵虚弱,面对全副武装的幽阙精锐,还有这个深不可测的博士,生机何在?
博士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并不急于下令攻击,而是慢悠悠地说道:“看在我们‘合作’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交出源骸碎片和断岳剑,告诉我如何安全通过这些岔路,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个全尸,甚至……让李守仁教授死得痛快一点。”
他提到了真正的李教授,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只蝼蚁。
萧断岳眼中燃起怒火,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计算。他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狭窄的岔路口,巨大的肋骨支撑,头顶交错的骨骼穹顶,以及三条未知的通道。
不能硬拼,只能利用地形!
他猛地对蛟灵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个字:“中间!”
蛟灵瞬间会意。
下一秒,萧断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断岳短剑朝着左边那条散发着混乱吸扯感的岔路猛地掷出!短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左边的黑暗之中!
几乎同时,他拉着蛟灵,如同猎豹般从岩石后窜出,不是逃向原本选定的右边,也不是短剑飞去的左边,而是直扑中间那条弥漫着兵戈煞气的岔路!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
博士和幽阙士兵的注意力,本能地被那飞向左边的、带着源骸能量的短剑吸引了一瞬!
“拦住他们!”博士反应极快,立刻举枪射击!
但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迟疑,给了萧断岳和蛟灵一线生机!两人险之又险地躲过几道擦身而过的脉冲光束,一头扎进了中间那条岔路!
“追!”博士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带队冲向了中间岔路。他判断萧断岳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是中间。至于那把飞向左边的短剑?等他抓住了人,有的是时间慢慢找回来。
然而,就在幽阙众人全部冲入中间岔路后不久。
左边那条岔路的黑暗中,断岳短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剑格处的源骸晶体微光闪烁。突然,它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悬浮起来,然后“嗖”地一声倒飞而回,精准地落入了刚刚从右边岔路边缘阴影中探出的一只手中——正是去而复返的萧断岳!
原来,他掷出短剑并非随意,而是利用自身与短剑的血脉联系及源骸共鸣,做了一个精巧的引导。真正的逃生路线,依然是他最初感知到相对安全的——右边!
“走!”萧断岳接住短剑,毫不迟疑,拉着蛟灵真正冲入了右边岔路。
身后,中间那条岔路深处,隐隐传来了激烈的能量爆炸声、金属撞击声,以及幽阙士兵惊怒的吼叫和博士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显然,他们触发了那条路上的某种可怕禁制或遭遇了强大的守卫。
萧断岳没有丝毫庆幸,只有更深的紧迫感。幽阙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博士更是狡诈狠毒,绝不会轻易被摆脱。必须尽快找到赵佗的真正陵寝,找到那具“蛟海秘棺”,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手中嗡鸣的短剑,和身边同样伤痕累累但眼神坚定的蛟灵,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毅然向着右边岔路的深邃黑暗前行。
脚下的路,依旧漫长而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