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震颤愈发剧烈,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砸在肉莲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那朵血肉红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粘稠黑水,只剩那颗布满裂纹的暗金佛心孤零零躺在中央,光泽尽失。
“走!”丁逍遥强压下因消耗过度而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他率先冲向石室另一端那扇原本被幻象遮掩的拱门。
萧断岳一把搀起虚弱的玄尘子,紧随其后。三人刚冲出拱门,身后便传来轰隆巨响,整间石室彻底坍塌,烟尘混合着那诡异的檀腥味汹涌而出。
眼前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天然溶洞通道,远比之前人工开凿的甬道宽阔,但空气更加湿冷,带着一股铁锈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更令人心悸的是,脚下传来的震动并非来自坍塌,而是源于地底深处某种庞大存在的苏醒。一种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在洞壁间回荡,不似人言,不似兽吼,却蕴含着无尽的悲愤与苍凉。
“龙怨……”玄尘子靠在岩壁上,艰难地喘息,眼中带着惊悸,“被镇压数百年的南诏国运龙气,其怨念已实质化。小心,它无孔不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通道前方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点点幽绿色的磷光。那并非萤火,而是一团团飘忽不定、拳头大小的气旋,内里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或兽形,发出细碎而充满恶意的嘶鸣。
“是龙怨煞灵!”萧断岳将玄尘子护在身后,工兵铲横在胸前,面色凝重。这些煞灵并非实体,他的蛮力恐怕难有作用。
丁逍遥深吸一口气,鬼手再次抬起。指尖那抹苍白在幽绿磷光的映衬下更显诡异。他没有攻击,而是将鬼手轻轻按在身旁湿滑的岩壁上。
“它在痛苦,也在愤怒。”丁逍遥闭着眼,声音低沉,仿佛在解读岩壁传递来的信息,“佛心镇压的这几百年,如同无时无刻不在被烈火灼烧、被毒液侵蚀……它恨段氏,恨那所谓的佛法,恨所有踏入此地的生灵。”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幽绿煞灵仿佛被激怒,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向三人涌来!阴冷的气息瞬间笼罩四周,空气温度骤降,岩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带着黑色纹路的冰霜。
萧断岳怒吼,工兵铲挥舞得密不透风,铲风虽能暂时逼退靠近的煞灵,却无法将其消灭,反而让它们的嘶鸣更加狂躁。玄尘子勉力打出几张驱邪符箓,金光闪过,几个煞灵溃散,但更多的立刻补上,符箓的效果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不行!”萧断岳吼道,他的眉毛和胡须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那阴寒之气正在侵蚀他们的生机。
丁逍遥猛然睁眼,按在岩壁上的鬼手五指成爪,暗金纹路再次浮现,只是比之前黯淡许多。“它在引导我们……去它的‘心脏’所在。要么平息它,要么……被它吞噬!”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通道深处那最为浓郁的黑暗,那里传来的呜咽声最为沉重。“跟我来!别理会这些煞灵,它们只是逸散的怨念!”
说罢,他竟不再防御,径直朝着煞灵最密集的深处冲去。诡异的是,当他冲入煞灵群中,那些充满恶意的幽绿气旋竟纷纷避让,仿佛畏惧他鬼手上那微弱却本质更高的气息,只敢在周围盘旋嘶鸣,却不敢直接触碰。
萧断岳和玄尘子见状,立刻紧跟在丁逍遥身后。三人如同劈开波浪的船首,在无尽的幽绿煞灵包围中,艰难而坚定地向着溶洞深处前行。
越往深处,通道越发开阔,两侧岩壁开始出现巨大的、非人工开凿的爪痕,以及大片大片干涸的、呈现暗褐色的泼溅状痕迹,仿佛曾有过惨烈的厮杀。那低沉的龙怨呜咽也愈发清晰,震得人耳膜发疼,心脏都跟着一起悸动。
终于,在穿过一个狭窄的隘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穹窿,一眼望不到顶。穹窿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棺椁或祭坛,而是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坑洞。坑洞之中,并非漆黑,而是翻滚着、沸腾着的暗红色“岩浆”!但那并非炽热,而是透骨阴寒!浓烈到极致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从中伸出无数痛苦扭曲的、由怨念构成的肢体,在空中无声挥舞。
而在那暗红色怨气岩浆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如同由暗红水晶雕琢而成的……心脏!
心脏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引得整个穹窿震动,暗红“岩浆”翻涌;每一次舒张,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悲愤与绝望。心脏表面布满了深刻的裂纹,以及无数佛经符文烙印留下的焦黑痕迹,仿佛时刻都在承受着酷刑。
这就是被镇压、被折磨了数百年的南诏龙气核心——龙怨之心!
它似乎察觉到了三人的到来,搏动微微一顿。随即,一股庞大无比的意念,混杂着段氏佛法的梵唱残响、无数殉葬者的哀嚎、以及龙气本身纯粹而暴戾的毁灭欲望,如同海啸般朝着三人碾压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诱惑,而是最直接的、毁灭性的精神冲击!
玄尘子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萧断岳双目瞬间失去焦距,靠着强大的意志才勉强没有倒下,但身体已无法动弹。
丁逍遥首当其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却死死挺直了脊梁,鬼手抬起,对着那龙怨之心,发出一声撕裂般的低吼:
“我知道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