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断岳背着我,一行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那片被诅咒的山谷。直到重新踏上相对平缓的山道,感受到林间正常的湿气和草木清香,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寒与甜腻才似乎被甩在了身后。
但左臂传来的剧痛与冰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危机的迫近。包裹的绷带下,那股灰败的、融合中的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仍在缓缓搏动、冲突,每一次悸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让我冷汗直流,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
“不能回落马集。”玄尘子喘息着,脸色因消耗过度而蜡黄,“他这伤势太过诡异,寻常郎中断然无法,且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恐慌。”
“那去哪里?这荒山野岭的……”金万贯看着我这副模样,急得团团转。
丁逍遥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目光扫过周围苍茫的群山,沉吟片刻,道:“我记得……来时的地图上标注过,由此往东三十余里,有一处名为‘枯木涧’的废弃村落。据说数十年前因山洪瘟疫,村民尽数迁走,早已荒废。或许可暂避一时,再从长计议。”
荒村虽然破败,但胜在隐蔽,不会惊动外人。众人别无他法,只得采纳此议,调整方向,朝着东面跋涉而去。
三十里山路,对于状态完好的我们本不算什么,但此刻队伍伤疲交加,还要背负着我这个“累赘”,走得异常艰难。日头偏西时,我们终于在一片地势低洼、靠近溪涧的山坳里,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枯木涧”。
入目之处,尽是一片破败景象。几十间土坯或木石结构的房屋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荒草长得比人还高。村中唯一一条石板小路也被野草和苔藓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泥土潮湿的气息。几只乌鸦站在光秃秃的枯树枝头,发出沙哑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
我们找了一间相对完整、至少屋顶还在的废弃石屋,清理出一块地方,将我就地安置。萧断岳和金万贯又忙着收集干柴,点燃篝火,驱散屋内的潮气和寒意。
罗青衣顾不上休息,再次检查我的左臂。解开绷带,只见涂抹的“拔煞膏”已然失效,皮肤表面的紫黑与冰蓝纹路更加模糊,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肿胀未消,触手冰冷坚硬,如同一段冻僵的朽木。唯有那内部能量冲突带来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搏动感,证明着它还在“活”着。
“情况更糟了。”罗青衣语气沉重,“三种能量融合的速度在加快,我的手段……已经无能为力。”她看向玄尘子,“道长,您可有良策?”
玄尘子坐在火堆旁,眉头紧锁,缓缓摇头:“此非寻常阴邪入体,乃是至阴煞髓、异宝寒力与尸毒三者交汇异变,贫道的纯阳道法若强行介入,恐会引发更剧烈的冲突,加速其爆发。除非……”
“除非什么?”丁逍遥急忙追问。
“除非能找到至阳至和、且蕴含庞大生机的天地灵物,以其温和却沛然莫御之力,徐徐化去这融合中的阴煞,疏导异种能量,或有一线生机。只是这等灵物,可遇不可求……”
至阳至和,蕴含庞大生机?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难色。这等东西,只在传说之中,仓促之间,去哪里寻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负责警戒屋外的萧断岳忽然低声道:“有人靠近!”
所有人瞬间戒备起来!这荒村野岭,怎么会有人?
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正朝着我们所在的石屋走来。
萧断岳握紧工兵铲,无声无息地潜到门边。玄尘子也捏紧了法诀。金万贯则紧张地躲到了角落。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片刻的寂静后,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响起:
“外乡人……你们当中,有人受了很重的‘阴伤’?”
这话如同惊雷,在我们耳边炸响!他怎么会知道?
萧断岳猛地拉开破旧的木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土布衣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背上背着一个陈旧的药篓,里面装着些刚采的、还带着泥土的草药。
看起来,像是一个本地采药人。
“你是谁?”萧断岳警惕地盯着他,并未放松手中的武器。
老者似乎并不害怕,目光越过萧断岳,直接落在了屋内躺着的我身上,尤其是在我那灰白色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老朽姓乌,是这山里采药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世代居住于此,对这山里的‘东西’,比外人了解得多一些。你们身上的气息,还有那位小哥手臂上的‘味道’……老朽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那是‘煞髓’混了别的东西的味儿,寻常法子,救不了的。”
他顿了顿,看着我们惊疑不定的神色,补充道:“若信得过老朽,或许……可以试试祖上传下的一个土方子。”
荒村,诡医,神秘的土方子。
是绝处逢生的希望?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我们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乌姓老者,心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