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几人在楼上听了桩新鲜事。
她这个乡巴佬,这几人她大多面生,只认得秦府大小姐秦如霜——她的姨母秦晚,从血亲上论本该是秦如霜的姑母。
至于海公子与那关雪兰,却是素未谋面的生面孔。
童锦清轻声解释:“海中和是海阁老的嫡孙。至于关雪兰……你该知道青州知府吧?她是关知府的幼女。”
“哦?那关雪华是她亲姐姐?”
“倒不算亲姐妹。她是庶出。”
怀清挑眉:“一个庶女也敢与阁老嫡孙针锋相对?这般跋扈嚣张?”
旁人压低声音道:“她的情形有些特殊。她姨娘是关知府的表妹,自小养在老太太膝下最得宠,自然养成了骄纵性子。”
怀清恍然,这倒像极了话本里常演的“姑表亲、舅表亲,亲上加亲”的戏码。
“但在我们老家,表哥表妹成亲是大忌讳。”她补了一句,“说是容易生下畸形儿。村里有个婶子嫁了表哥,连生五个都没活过满月,最后被婆婆当作不祥人,灌符水驱邪生生折腾死了。”
童锦瑶几人听得脊背发寒,悄悄在心里盘算起自家亲友里有无这等事,好在都无。
姜氏蹙眉道:“海阁老的嫡长孙,父母本是嫡亲表兄妹,那孩子从落地便体弱多病,养到五六岁还是没了。”
海中和虽为嫡孙,却非长子。他大哥是海阁老大儿子原配夫人所出,海中和是继室夫人所出。
众人这才惊觉,类似的悲剧竟不止海家一例。
唯有一旁“榜下捉婿”未成的平阳郡主眸光微亮,暗自盘算起如何用这由头,退掉父王强塞给她的那门亲事。
怀清此番办事虽未顺遂,却意外听闻一桩八卦,便打道回府。
春音刚上马车就神神秘秘凑过来:“姑娘,有消息说秦姑娘已在选秀名单之列,不日便要成为皇子妃。”
“如此一来,海公子怕是终究要失算……”怀清叹息。
她并非替海公子可惜,只是感叹感情之事太过复杂。
“秦姑娘一心盼着跻身皇家,哪里还会把海阁老的孙子放在眼里?”春知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是暂且吊着罢了。
说起选秀事宜,原是由内阁、内务府、礼部协同操持:内阁统筹策划流程,内务府负责选秀后的管理监督,礼部制定礼仪规范。此次为皇子选妃,户部已行文各衙门,命四品以上官员家女子尽数备案,最终日期尚待皇帝下旨定夺。
已有传闻说是等春闱结束,就为各皇子选妃。
“不对,她秦如霜够格吗?”怀清突然发问——秦如霜之父秦海英早已卸任工部侍郎,如今不过谋了个城门关小官,品级是肯定够不上四品的。
这一问把春音问住了,对呀,她秦如霜够格吗?
春知欲言又止,见状怀清追问,才知内情:秦如霜的娘有个姐姐,是吏部侍郎萧侍郎夫人,因膝下无闺女只有五个儿子,便收了秦如霜作养女。
秦如霜虽仍姓秦,却从小在萧家长大。
吏部侍郎为正四品,她若以萧家长女之名上报,倒也合乎规矩。
“萧家?”怀清隐隐觉得耳熟。
“大皇子的母妃,正是萧侍郎的族姐。”春知压低声音,“萧侍郎没女儿,便把姨姐家的闺女收入名下——当然,也是因秦如霜生得极美。”
“目如圆杏点秋水,眉似伏黛画远山”,秦如霜的容貌堪称古典东方美的极致诠释,“第一美人”之名实至名归。
而且这京城人人传颂的第一美人,不仅美得像是月宫下凡的嫦娥仙子一般惊为天人,还才艺双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样样精通。
相较之下,怀清自惭形秽,自觉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姑娘”,那日安远侯府单三小姐说的没错。
只是,目前看来,这位美人却似“海女”——既想入宫攀龙附凤,又不肯放弃宫外的“森林”。
当然这一切跟她没关系,她二哥不过七品骁骑蔚,她是不够格的,真好!
次日,怀清备下火锅宴,邀童家、姜家、顺恩侯府等宾朋至府中小聚。
因宅院空间有限,遂将宴席分设两处:女眷宴饮于院内暖阁,男宾雅集于庭院敞轩。
虑及暮春仍有凉意,庭院四角遍置无烟炭暖炉,就连烧烤用的亦是此炭,既暖身又无烟尘烦扰。
原定午时初(11点)开席,未到巳时(9点),宾客已络绎而至。
怀清在厨房督阵,盯着厨娘洗菜摆盘,趁人不注意,偷偷往食材中混入不少来自“空间”的新鲜蔬果。
丫鬟春音忽而眉眼含笑,快步来报:“姑娘,罗嬷嬷不知从何处寻来许多莓果!”
这时节莫说寻常人家,便是宫中也难见如此鲜嫩的果子。
怀清含混应了句“许是哪家农户送来的”,实则她早将蓝莓、草莓、樱桃、菠萝、桑葚、芒果、枇杷等春日鲜果藏于其中——要知道,此时节尚无大棚种植,这些鲜果端的是格外稀罕。
那边罗嬷嬷拉着春知低语:“姑娘打哪儿弄来这许多鲜灵果子?”
春知目光往院外一瞟,轻声道:“莫不是齐国公府的二爷……”
罗嬷嬷心下了然,只道是贵人门路通达。
正说着,丫鬟来报童家、姜家、顺恩侯府的车马已至府前。
怀清忙整了整衣襟,携春音上前迎候。
步出内院,但见大哥、二哥已在庭院中与男宾含笑寒暄。
小妹怀淑虽年纪尚幼,却学得大嫂模样,一派小大人架势,亦步亦趋跟着芳宁周旋于女眷席间。
她攥着帕子认真搭话的模样,惹得几位夫人掩唇轻笑。
“各位姐姐赎罪,我来迟啦!”
童锦瑶折扇一敲掌心,眼尾带笑:“该罚!哪有让客人干等主人的道理?”
“是是是,等会儿我自罚三杯!”怀清笑着作揖,袖口银镯子轻晃。
童锦清挑眉接话:“莫不是贪杯,故意拖延?”
怀清佯作惊讶:“我的小九九竟也被你识破了?”
“那是自然!听说你家乔迁宴上,你与芳宁表妹喝得东倒西歪?”
芳宁面颊倏地飞红:“这都多久的老黄历了,你怎的还翻出来笑人?”
“甭管多久,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嘿嘿,别大哥笑二哥——”怀清挽住二人手臂,眼波流转,“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姜氏摇头轻笑:“我们可不敢与你们这些‘酒鬼’较量。”
外院男宾听着女眷们的笑闹声,亦纷纷大笑出声。
正说笑间,丫鬟一路小跑而来:“姑娘,平阳郡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