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成了!
林康话音未落,怀清指尖已无意识摩挲着案几边缘,檀木纹理在她掌心蜿蜒,似是另一片暗藏玄机的商战版图。
案头两摞账册泾渭分明。左侧是她名下产业的细密脉络,右侧则是大皇子私产的隐秘肌理。泛黄纸页间的蝇头小楷,是她蛰伏半年织就的情报网,每一笔账目都是撬动对方根基的支点。
当她的目光扫过揽月阁三个字时,墨色未干的字迹突然活了过来——这座灯火通明的食肆表面是招揽各路势力的明棋,实则不过是冰山一角。
明面上,揽月阁以珍馐美馔汇聚八方势力;暗潮里,怀清的商业触手早已渗透漕运、布帛、粮食等各行。
明家的绸缎庄、钱氏的钱庄、姜氏的米行,或主动结盟,或被迫入局,却无人察觉所有丝线都缠绕在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最惊艳的手笔当属玉琳琅。那日珍宝阁以雷霆之势将城西玉器行逼至绝境,漫天飞散的竞价牌下,怀清却戴着面纱悄然接过了这间垂死的铺子。
匾额换了新漆,伙计仍是旧人,唯有柜台后的暗格,藏着足以颠覆整个玉器行的秘密——那座被判定枯竭的玉石矿脉,在现代地质勘探技术与她独有的空间异能催化下,正源源不断涌出世间罕有的美玉。
地质遥感卫星的红外影像如神谕般勾勒矿脉走向,精密的重力勘探仪精准锁定宝藏位置。
当钻探机取出的岩芯样本折射出透闪石的幽光时,怀清就知道,这个连原矿主都错失的宝库,即将化作悬在竞争对手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这一切,唯有齐禹知晓全貌。
珍宝阁拿出哪些镇宅之宝?怀清指尖叩击案几,清脆声响惊得烛火猛地一颤,在墙壁投下诡谲的暗影。
林康喉头滚动:有一样堪称稀世珍品——
可是前朝的玉山子?她忽然轻笑,腕间羊脂玉镯与青瓷茶盏相触,发出清越鸣响,雕着层峦叠嶂、仙山琼阁,连亭中仕女的鬓边珠翠都纤毫毕现?
玉山子是一种以圆雕手法雕刻而成的山林景观玉器摆件。
历史上有关于玉山子的详细介绍是从两宋时期《宋史·礼乐志·宴飨》中记载了宋真宗与群臣观赏御廷中石假山之事,玉工受此启发,将整块璞玉精雕细作,使其形如山状,始做“玉山子”。
金元时代的作品,以山林、雄鹿、柞树、人物为题材,而明代多以山石树木为主要内容。明清时期,玉山子代表了玉雕艺术的最高水平,雕刻技艺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但如今,玉山子才刚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其工艺远不如鼎盛的明清时期。
姑娘是如何得知?!林康瞳孔骤缩,几乎要碰翻案上茶盏。
不过是故技重施。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翡翠扳指,帝王绿的光泽流转如深潭,去年秋拍,珍宝阁便用一尊《蓬莱仙岛》玉山子压过云锦坊,拍出天价。
玉山子去年才刚首次亮相,自然博得重彩。
尾音陡然转冷,她重重将茶盏搁下,溅出的茶汤在计划书上洇开墨痕,宛如鲜血晕染的战书,玉琳琅愿以镇店之宝——金丝红宝石头面,应下这场聘礼之争。
林康倒抽冷气。
那副头面他见过,其制作工艺尤为精致细腻,几乎采用了金银器制作中的镶嵌、锤鍱、焊接、抛光等一切工艺手段,堪称巧夺天工。
整套头面一共是6件,一件挑心、一件顶簪、一件分心、两件掩鬓、一件钗簪。每件首饰上均镶嵌有玲珑剔透的红宝石、蓝宝石,部分还有碧玺、猫睛石、紫水晶,精巧华美。
金丝如流水般编织成凤凰展翅的磅礴之姿,九颗鸽血红宝石嵌作凤目,灼灼生辉。尾部三尺东珠流苏摇曳生姿,行走间恍若云霞坠地。
更惊人的是,这些红宝皆采自矿脉最深处,血色浓郁如凝血,通透恰似琉璃,绝非珍宝阁那些凡品可比。
怀清起身推开雕花窗棂,月光倾泻而下,将她鬓边玉簪镀上一层冷芒。
远处灯火阑珊,却不及她眼底迸发的精光炽热。
真正的美玉,从不在山水间堆砌精巧,她望着夜色喃喃低语,声线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在能让天下人俯首称臣。
正缓缓拉开最惊心动魄的帷幕窗外夜色如墨,却掩不住她眼底迸发的精光——这场以玉为刃的商战,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出鞘。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天际,她指尖划过空间纹路,下一秒便出现在国公府深处的致远轩。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轻晃,映着廊下齐禹倚栏而立的身影——那袭玄色锦袍上暗绣的螭纹,在烛火中泛着冷光。
今日她故意放出风声:玉山子虽好,终究不适合婚嫁吉庆,珍宝阁若想用玉山子与玉琳琅一争高下,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今日放出去的话,珍宝阁该坐不住了。她指尖摩挲着青玉护甲,若想在这场竞争中胜出,势必要更换镇店之宝
齐禹眉峰微动,执起案上茶盏:你笃定他们会换?
楚王恨你入骨。她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茶沫,断腿之仇如附骨之疽,对他来说,剜肉剔骨都嫌不够。
等等,不是我们一起结的仇?齐禹突然轻笑,打断她的话。
我顶多让他咬牙切齿。她斜睨过去,笑意轻颤,你在楚王心里,怕是连挫骨扬灰都不足以解恨。
夜风卷着竹影扑进窗棂,将烛火摇晃得明灭不定。
她敛了笑意,指尖叩着檀木桌面:国公府置办聘礼声势浩大,以楚王睚眦必报的性子,不从中作梗已是怪事。珍宝阁的镇店之宝,他又岂会轻易相让?楚王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必有蹊跷,要么是想借机宰一刀,要么...话音戛然而止,那双丹凤眼浸着寒星般的冷光,背后藏着更阴毒的算计。
以己度人,她深知若是自己恨透某人,必然不会让对方好过,又怎会送上好的聘礼?
齐禹摩挲着杯沿的暗纹,忽然抬眼:明知有诈,为何还让玉琳琅正面迎敌?
她忽而展颜,那抹笑却未达眼底,宛如腊月红梅覆着薄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布下天罗地网,我自有破局之法。
廊外风声骤起,将这话尾的余韵卷得七零八落,却在夜色里凝成锋芒暗藏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