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顶着风雪,终于抵达朔风城城门。
那城门由厚重的木材与铁皮包裹,饱经风霜,上面布满了刀劈箭凿的痕迹,无声诉说着边塞的肃杀。
早有接到文书的小官吏带着几名兵卒在城门口等候。
那为首的官吏约莫四十岁年纪,皮肤黝黑粗糙,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见到周慕瑾的车驾,连忙带着人小跑着上前,恭敬地行礼。
“下官朔风城录事参军赵康,参见九王爷!恭迎王爷、王妃莅临朔风城!”
周慕瑾端坐马上,微微颔首:“赵参军不必多礼。”
赵康起身,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和实诚:“王爷,王妃,边塞小城,条件简陋,比不得京城繁华,委屈贵人了。府衙早已将官邸收拾出来,只是……”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那宅子空置了有些时日,难免有些破败疏漏,还望王爷王妃海涵。”
他一边引着车队入城,一边介绍着情况,语气里透着无奈:“咱们这儿啊,冬天来得早,去得晚,风沙大。最近还算消停,那些零散的部落入冬前抢了一波,这会儿天寒地冻的,都缩回草原深处猫冬去了。不过开春雪化之后,就得格外警惕了,那些饿了一冬天的狼崽子,抢起来最是凶狠。”
街道不算宽敞,两旁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屋,行人衣着朴素,面色多是饱经风霜的黑红,他们见到车队都是好奇地驻足观望,眼神里带着对京中贵人的敬畏。
“城中有守军八百,皆是本地征募的儿郎,熟悉地形,也敢拼命,就是……装备老旧了些。粮饷也时常拖延,兄弟们日子过得紧巴。”
周慕瑾默默听着,目光扫过略显萧条的街道,心中对未来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章涟衣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外面的一切,将赵康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边患、贫瘠、军备松弛……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不过,总有办法的。
朝廷配发给戍边将领的宅邸位于城内僻静处,虽不算小,但显然久无人居,门庭冷落,推开门时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积了厚厚一层灰,窗纸破损,家具简陋且多有损坏,墙角甚至能看到蛛网,处处透着破败和寒酸。
随行而来的只有冷湛、欣蕊和两名马夫,人手严重不足。
周慕瑾环视这陋室,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握住章涟衣的手:“委屈你和孩子了。这屋子需得好好修缮一番才能住人。我手头还有些银钱,明日便去镇上寻些可靠的匠人来,尽快收拾出来,这两日只好先委屈你们在城中的驿站暂住了。”
章涟衣打量着这破败的屋子,心中并无多少失落,银钱能解决的事绝不动用宝贵的功德点。
她点点头:“但凭王爷安排。驿站也挺好,至少干净暖和,先让程雪和芸简安稳下来最重要。修缮之事不急在一时,慢慢来便是。”
见她如此体谅,毫无怨言,周慕瑾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更坚定了要尽快给她和孩子们一个舒适安身之处的决心。
刚刚在驿站勉强安顿下来,欣蕊正手忙脚乱地一边照看咿咿呀呀的程雪,章涟衣也正给芸简擦脸。
周慕瑾见状,眉头微蹙,对身旁的冷湛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过半个时辰,冷湛便带着三个人回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和两个模样老实的婆子。
冷湛禀报道:“王爷,王妃,这是张嬷嬷,是城中口碑极好的奶娘,身家清白。这两位是李婆婆和王婆婆,都是做惯了活计的利索人。”
周慕瑾看向章涟衣,“你和欣蕊一路劳顿,孩子们也需要更周全的照顾。有她们三个轮流看护程雪和芸简,你也能好好歇歇,腾出手来打理其他事情。银钱的事不必操心。”
章涟衣看着那三人,确实比自己和欣蕊两人照看两个孩儿要稳妥得多,尤其是专业的奶娘对芸简更好。
她心中感念周慕瑾的细心和舍得,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她和孩子们受半点委屈,便温顺点头:“还是王爷想得周到,妾身确实需要人手。”
周慕瑾出手阔绰,给的工钱是市价的两倍,但要求也明确:必须尽心尽力,确保小世子和郡主的健康安全。
张嬷嬷和两个婆子自然是千恩万谢,保证会尽心伺候。
有了这三人加入,驿站狭小的房间顿时显得井然有序起来。
张嬷嬷熟练地抱起芸简轻声哄着,李婆婆和王婆婆则利落地帮忙归置行李,照看程雪。
章涟衣终于能喘口气,和欣蕊一起,开始清点带来的物资,思考着如何在这边塞之城,将日子过起来。
周慕瑾见她们安顿好,这才放心地带着冷湛离开,前往那需要大动干戈修缮的官邸,亲自监督去了。
他知道必须尽快给妻儿一个真正像样的家。
朔风城迎来了最酷寒的时节,屋外滴水成冰,北风呼啸着仿佛能撕裂一切。
好在周慕瑾舍得花钱,请的匠人也得力,官邸修缮得及时,一家人总算在严寒彻底发威前,搬进了虽然简朴却坚固保暖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