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那句话脱口而出后，自己也愣住了。
酒精果然误事。她怎么会……怎么会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她立刻抿紧了唇，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神色，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她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重新筑起防御的围墙。
但顾承宇已经听到了。
她那句轻飘飘的“很累”，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密集的酸疼。
他看着她迅速变脸，看着她重新武装自己，心底那份心疼与惊喜交织的情绪更加汹涌。
他放下酒壶，没有趁机追问，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霸道的口吻说“累了就靠着我”或者“一切有我”。他知道，那样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他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她带着一丝倦意的侧脸上，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华丽的安慰，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是一种平静的接纳和理解。
林薇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僵住了。她预想中的各种反应都没有出现，他没有嘲讽，没有趁机表现，只是这样……安静地表示他听到了。
这种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顾承宇继续用那种平和的语气说道：“撑起一个集团，应对内外的压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其中的辛苦，我明白。”
他不是在敷衍。他是顾氏的掌舵人，他太清楚坐在那个位置需要承受什么。明枪暗箭，算计权衡，每一天都在消耗巨大的心力。更何况，她是在家族危难之际临危受命，面对的困难比他当初只多不少。
他只是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愿去想，她娇小的身躯里，是如何承载下这千斤重担的。他以前只顾着惊讶于她的蜕变，惊艳于她的锋芒，却似乎……忽略了她也会累。
林薇垂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说教，没有趁机展示他的强大，只是表示“明白”。这种平等的、带着共情意味的态度，奇异地……并不让她讨厌。
她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立刻离开。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和对峙，而是一种……微妙的，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静谧。
顾承宇也没有再开口。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她能流露出那一丝真实情绪已属不易。他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让她知道，在她觉得累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人，是“明白”的。
他拿起酒壶，再次为她斟了半杯酒，动作轻柔。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静谧。
是顾承宇的手机。
他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秦雨柔。
林薇也瞥见了那个名字，她唇角那丝因微醺和短暂放松而带来的柔和瞬间消失无踪，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冰冷。
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和恍惚，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商场的公式化：“顾总似乎有电话要接，我就不打扰了。谢谢你的酒。”
疏离，客气，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回原点，甚至比之前更远。
顾承宇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再看着林薇瞬间冰封的表情，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烦躁和……恐慌。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扇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心门，正在他眼前轰然关闭。
“林薇……”他下意识地想解释。
但林薇已经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总，请吧。”
她的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