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面沉如水，并未立即回答，只是默然地看着王海鸣。
王海鸣接过话头，从容解释道：“沈督察官误会了。陈部长当初授予在下此诀时，它确实是残卷。但在下机缘巧合，已于不久前将其后续功法补全完善。如今这部《风雷诀》已是一部可以正常修炼的完整功法。那日绝境之中，在下正是凭借补全后的《风雷诀》中所记载的终极杀招——《雷霆五式》，才侥幸将那两名大武师击杀，并余波击伤了那名武将。”
“荒谬！”沈青青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拔高，“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先不说你区区一个大武者，何来能力与见识补全这等高阶禁忌功法！即便功法是完整的，你境界的巨大差距依然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凭什么杀大武师？”
王海鸣适时地看向陈彬，眼中带着请示之意。
陈彬微微颔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为王海鸣作证：“沈督察，此事我可作证。海鸣补全功法确有其事。至于境界问题……他初入SIb时，我考虑到他为故人之子，曾私下给予海鸣一张珍藏已久的‘临时境界突破符箓’。他应是在最后关头使用了此符，将自身修为暂时提升到了大武师境界，再配合《风雷诀》的强横威力，方能创造此战绩。”
他顿了顿，看向沈青青，目光坦然，“当日我在血障之外，也清晰感知到内部有一道达到大武师级别的雷霆元能全力爆发，气息暴烈纯正，这一点，当时所有在场外围攻血障的SIb成员皆可感应到，可作为佐证。”
沈青青的视线再次落回王海鸣手中那本看似普通的《风雷诀》上，眼神变幻不定，低声喃喃，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竟然真的能修炼这门禁术……”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哼一声，不再看王海鸣，而是转向陈彬，语气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陈部长，你们华东区这次还真是……捡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宝贝啊！”
她猛地一甩衣袖：“本官的问题问完了！告辞！”话音未落，竟是不再多言半句，转身便径直朝门外走去，步伐极快，青色的长发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隐约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不悦气息。
王海鸣有些错愕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地看向陈彬：“陈部长，这……沈督察官她这是……？”
陈彬望着门口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解释道：“无妨，她并非针对你个人。只是……这位沈督察官，她自身也是罕见的雷系元能觉醒者，天赋极高，心气自然也高。她早年也曾试图修复并修炼这部《风雷诀》，耗费了极大心血，却最终失败了，不得已转修了总部收藏的另一部顶级雷系功法《九霄引雷真经》。”
王海鸣更疑惑了：“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关系就在于，在古老的传承记载中，《风雷诀》若现世且被人炼成，其位阶将凌驾于世间一切雷法之上。换言之……”他顿了顿，“《风雷诀》一出，天下其余雷系功法，便皆成了旁门左道。她毕生追求雷法极致，却求而不得，如今见你一个新人竟能练成，心中自然难免……有些失衡和嫉妒。”
王海鸣闻言，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岂不是说，我这莫名其妙地，就把全天下的雷系武者……几乎都给得罪了？” 这无妄之灾来得也太突然了。
陈彬没有立刻回答，他收敛了脸上的无奈，目光重新变得深沉而锐利，重新聚焦在王海鸣身上，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声问道：
“海鸣，这些解释固然能应付总部的质询。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我……”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除了突破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海鸣愣了一下，指节无意识摩挲着下巴，像是真的在记忆中仔细翻找，半晌才迟疑着开口：
“难道……是我之前偷偷进书阁，想翻您生平履历的事被发现了？”
陈彬额角似乎跳了跳，几条黑线若隐若现。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人会追究。我指的是——”他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落在王海鸣身上，“你身上从何而来的那么多法器？”
他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啪”地一声按在桌面上，推向王海鸣。
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这是欧阳家管事、二小姐，还有唐墨渊的口供笔录。”
陈彬的声音沉了下去，一字一句，敲打在王海鸣心上，“你任务期间吞服的各种丹药，我暂且不跟你算账。但是，”他屈指，重重地点在文件上，“人阶监视类法器‘巡查机括鸟’，地阶护身法器‘隐鳞甲’，地阶储物法器‘玉瓷药囊’……这些，都是记录在案，你明确使用过的东西。”
他的视线下滑，定格在王海鸣腰间那柄形制古朴的佩刀上。
“现在，还多了这把地阶的绣春刀。”
陈彬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王海鸣，“说说吧。你入职前的履历，我不是没查过。一穷二白，经济来源只有些网络兼职和你三叔偶尔的接济。这些法器，任何一件都价值不菲，显然不是你通过正规渠道能弄到手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办公室里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力：“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海鸣，你跟陈叔老实交代，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陈彬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最怕的，是王海鸣年纪轻，经不起诱惑，被某些对SIb怀有敌意的势力蛊惑利用，成了埋藏在内部的一颗钉子。
若真是那样，事情就变得极其棘手了。
王海鸣心底猛地一沉，果然还是来了。
这些口供，想必就是刚才那位沈督察官带来的“礼物”，陈部长刚才在外面替他圆了功法的事，现在关起门，是要他一个真正的交代。
合理的解释？这些东西全是系统凭空奖励的，这理由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说是买的？更是天方夜谭，他兜里那点钱，吃几顿好的还行，买法器？简直是笑话。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窜入脑海。王海鸣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像是被戳破秘密的尴尬和坦然：
“陈叔，这些法器……来历确实不算正派，但绝对都是我凭自己本事弄来的。”
陈彬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还在洛城老家那边混日子的时候，为了赚点外快，私下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赏金猎人’。”
王海鸣语速放缓，像是在回忆，“就是专门盯着治安局发布出来的那些通缉令，抓些不上不下的逃犯。每次把人扭送过去领赏钱之前……我都会顺手，把他们身上值钱的家伙事儿……嗯，‘摸’干净。”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法器，基本都是那时候攒下的战利品，能用的都自己留着，不合适的回头我再自己找渠道偷偷出手换钱。”
陈彬的眼神里掠过一丝狐疑，目光再次扫过那柄绣春刀：“那这把刀呢？造型、制式都和你之前报损的那把一模一样。你总不能说，这也是从哪个通缉犯身上‘摸’来的吧？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把刀确实不是。”王海鸣答得流畅，似乎早已准备好答案，“是之前‘摸’到的一块稀有金属，我看成色很好，就一直留着。后来凑够了钱，就找了家信得过的地下作坊，比着我原来那把刀的样式，重新锻了这把新的。昨天……刚拿到手。”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惋惜，“原来那把，确实在上次任务里彻底毁了。”
陈彬凝视着他，半晌，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其实，只要王海鸣能给出一个逻辑上能自洽的解释，无论这解释背后有多少水分，他都更愿意选择相信。
他最怕的，是王海鸣连编都编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