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的惨叫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幼兽,尖锐刺耳,在狭小阴冷的石屋内反复冲撞,狠狠撕扯着林清音和谢九安的心神。
她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头皮,指甲缝里瞬间渗出血丝。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涣散无光,仿佛正凝视着某个凡人无法承受的恐怖景象。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再也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节。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灵魂被强行撕扯、被污秽信息洪流冲刷、被冰冷恶意侵蚀所带来的、超越极限的精神折磨!
“曼曼!”林清音肝胆俱裂,挣扎着想要爬过去,但虚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每一次挪动都带来神魂欲裂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谢九安目眦欲裂,怒火与杀意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他再也不顾自身伤势和与墨渊实力的悬殊差距,破云刃发出一声悲愤的龙吟,璀璨剑罡再次爆发,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直劈向依旧冷漠“观察”着的墨渊!
“你对她做了什么?!住手!”
这一剑,含怒而发,蕴含着谢九安恢复不多的全部真气和玉石俱焚的意志!
然而,墨渊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前方仿佛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
“嗤——!”
气势磅礴的剑罡撞入那黑暗漩涡,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那纯粹的、冰冷的黑暗彻底分解、吞噬!狂暴的能量反噬瞬间沿着剑身传递回来,谢九安如遭重击,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破云刃几乎脱手,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退,重重撞在石墙上,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
“干扰……实验……”墨渊收回手,暗绿的瞳孔毫无波动地扫过失去战斗力的谢九安,语气依旧冰冷平直,“无意义的……挣扎。”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痛苦翻滚的苏曼身上,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而此刻,苏曼的意识,正坠入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无数混乱碎片构成的深渊。
她“看”到了——不,是感受到了!那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一扇顶天立地、无边无际的、由无数暗红色、仿佛凝固血锈和痛苦哀嚎凝结而成的巨大门扉!门扉之上,镌刻着无法理解、仅仅是注视就让她灵魂战栗的扭曲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无穷吸引力的气息!
这就是……归墟之门?!
与此同时,无数嘈杂、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声音如同海啸般涌入她的脑海!
有垂死者的绝望哀鸣,有疯狂者的呓语咆哮,有冰冷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命令低语,有充满诱惑的、许诺力量与永生的堕落之音……还有,属于那柄刨刀的、最原始最尖锐的怨念——对那扇“黑门”的无尽憎恨,对被“归墟”力量污染扭曲的愤怒与不甘!
这些声音和意念互相交织、碰撞、污染,形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洪流,疯狂冲刷着苏曼脆弱的意识防线。她的自我认知正在被迅速瓦解,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照片四处飞散,属于“苏曼”的一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尽的回响深渊彻底吞没、同化!
“不……我不要……我不是……”她在意识的碎片中无声地呐喊,残存的求生本能让她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那是对林清音的依赖,对谢九安的信任,对外面那个还有阳光的世界的最后一丝眷恋。
然而,这点微弱的坚持,在庞大的“归墟”回响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
就在苏曼的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一直紧贴在她身边的、那个装着刨刀的黑色布袋,因为内部诡物的剧烈异动和苏曼精神力的剧烈波动,袋口的封印符文猛地闪烁了一下,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一缕更加精纯、更加暴戾、却又带着一丝奇异“不甘”与“抗拒”的煞气,混合着刨刀破碎的灵性,猛地逸散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找到了同类般,主动缠绕上了苏曼那即将消散的意识!
这股力量,与“归墟”那纯粹的冰冷死寂不同,它充满了“情绪”,充满了“执念”,充满了……“反抗”的意志!
这柄凶煞的诡物,在最后关头被墨渊强行激活,但它最深层的核心,并非臣服于“归墟”,而是源自对“归墟”污染和那扇“黑门”的刻骨憎恨!
此刻,感受到苏曼意识中那同样对“归墟”的恐惧与抗拒,这缕残存的、属于刨刀的“反抗”意念,竟本能地与苏曼那微弱的求生意志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如同在无边黑暗中,两个即将溺亡的落难者,在灭顶之灾降临前,下意识地、绝望地抓住了彼此冰冷的手!
轰——!
苏曼濒临破碎的意识猛地一震!
那疯狂涌入的“归墟”回响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排斥”属性的力量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苏曼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将那股来自刨刀的、充满不甘与抗拒的冰冷煞气,混合着自己对“生”的渴望,猛地推向那扇在她意识中巍然耸立的、由暗红尘埃构成的“归墟之门”虚影!
“滚——开——!”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最本能的灵魂呐喊与驱逐!
“嗡!!!”
那扇巨大的门扉虚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门上那些蠕动的符文仿佛受到了刺激,光芒乱闪!涌入苏曼意识的混乱回响瞬间减弱了大半!
现实中的苏曼,猛地停止了抽搐,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却重新变得平稳起来,脸上的极致痛苦也缓缓褪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苍白。
石屋内,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和混乱的精神波动也随之戛然而止。
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墨渊那一直毫无波动的暗绿瞳孔,此刻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惊讶”的涟漪。他低头看着昏迷的苏曼,又看了看那个封印松动、煞气缓缓内敛的黑色布袋,僵硬的嘴角再次扯动了一下。
“……意外的……变量……”他低声自语,“残次品的……反抗……竟能……干扰‘门’的……回响……”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靠在墙边、因目睹苏曼惨状而心神俱颤、气息更加微弱的林清音。
“看来……‘钥匙’的……选择……并非……全无道理……”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他不再理会任何人,重新退回到门口的阴影里,抱膝坐下,将脸埋入臂弯,周身的黑暗气息缓缓收敛,仿佛再次陷入了某种深沉的、非人的“休眠”状态。
染坊石屋内,只剩下谢九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林清音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以及苏曼昏迷中无意识的、细微的呻吟。
危机似乎再次暂时解除。
但每个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苏曼成为了与“归墟”回响直接接触并幸存下来的“变量”,她与那柄凶煞刨刀之间建立了更深层次、更加诡异的联系。
而墨渊口中那关于“钥匙”、“残次品”和“祂”的冰冷真相,如同一颗毒种,已然埋下,在每个人心中悄然生根,带来的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寒意。
回响渐息,深渊却已显露一角。他们挣扎求生,却仿佛只是在某个庞大存在的实验场上,上演着一场早已注定的、残酷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