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波池位于璇玑峰后山一处更为幽僻的山谷之中,与九天阵碑林遥遥相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谷口有阵法笼罩,寻常弟子不得入内。陆明持核心弟子令牌,报上吴涯长老名号,守卫弟子查验无误后,方才放行。
一入谷中,眼前的景象让陆明微微怔住。
并非想象中的水汽氤氲、碧波荡漾,而是一片约百丈方圆的奇异空间。地面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玉石,倒映着上方流转不定的七彩光晕。空间中央,并非实体水池,而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液态光波,直径约三十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那光波时而如岩浆般赤红翻滚,喷吐灼热气息;时而化作深蓝寒流,冰封四周空气,凝结出细碎冰晶;时而又分裂成数股不同颜色的能量流,如同巨蟒般相互撕咬、碰撞,爆发出无声的能量涟漪,冲击在四周的黑色玉璧上,又被悄然吸收。
这便是幻波池!并非真正的水池,而是一处高度凝聚、模拟万千能量环境的奇特秘境!
池边黑色玉璧上,果然刻着数十幅玄奥的“观想图”。这些图并非具体的阵法结构,而是一些抽象的线条、光点、波纹,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符号,旁边附有简洁的注解,教导如何在这种极端混乱的能量环境下,收束心神,延伸感知,捕捉能量运行的轨迹。
此时,池边已有七八名弟子盘坐,个个气息沉凝,至少也是筑基期的修为。他们紧闭双目,眉头微蹙,显然正全力运转神识,尝试感知池中那变幻莫测的能量流。无人交谈,气氛肃穆而凝重。
陆明寻了一处无人角落,盘膝坐下。他没有立刻开始观想,而是先调整呼吸,运转《混沌星衍诀》,让心神沉静下来。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池中那团混乱的液态光波。
甫一接触,便觉一股杂乱无章的意念冲击而来,仿佛有无数种声音在耳边嘶吼,无数种色彩在眼前炸裂,搅得他心神微荡。这幻波池对神识的干扰,比那废井边缘还要强烈数倍!
他连忙收敛心神,依照最近的一幅观想图所示,尝试将神识不再散漫地覆盖,而是凝聚成一股极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池中。
然而,他的神识“丝线”刚一触及那变幻的光波,就如同小舟闯入惊涛骇浪,瞬间被一股灼热爆裂的能量流冲得七零八落,感知中只剩下一片赤红与灼痛。
第一次尝试,失败。
陆明并不气馁,收回神识,略作调息,回忆着观想图中关于“定”、“凝”、“透”的要诀,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神识丝线更加凝练,选择了一处能量冲突看似稍缓的区域探入。但很快,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流席卷而来,将他的神识几乎冻结,感知变得迟钝、模糊。
第二次尝试,失败。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陆明不断地尝试,又不断地失败。他的神识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一次次被各种属性的能量流冲散、扭曲、侵蚀。时而如遭雷击,时而如陷泥沼,时而如被千刀万剐……种种负面感受接踵而至,让他额头渗出冷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幻波池的修炼,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这不仅是对神识强度的考验,更是对意志力的极致磨练。
他旁边不远处,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忽然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沮丧,显然也是支撑不住了。她调息片刻,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幻波池,起身离开了。
陆明深吸一口气,没有受其影响。他回想起吴涯长老的话——“磨砺得精细些”。失败并不可怕,每一次失败,都是对神识承受力和控制力的一次锤炼。
他改变策略,不再追求深入池中,而是将神识凝聚在池边,仅仅感知那些逸散出来的、最外围的能量涟漪。即使如此,那些能量涟漪也充满了混乱与冲突,但强度毕竟弱了许多。
他依照观想图,努力在这些混乱的涟漪中,寻找着某种“规律”或者说“脉络”。起初,一切都是混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星钥那潜移默化的辅助下,他渐渐发现,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涟漪,其波动频率、能量属性的强弱交替,似乎也存在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变化。
他捕捉到了一丝火属性涟漪由盛转衰的瞬间,紧接着一股微弱的土属性波动泛起;他感知到一股锐金之气闪过,随后便有水润之意弥漫……虽然这些变化稍纵即逝,且很快又被更强烈的混乱所覆盖,但确确实实存在着!
这个发现让陆明精神一振!
他不再急于求成,就停留在池边最外围,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这种细微周期性变化的捕捉和感悟中。他的神识在一次次的失败与调整中,变得越发坚韧和敏锐。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当值守弟子提醒时间已到时,陆明才从那种高度专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缓缓睁开眼,长吁了一口浊气,虽然神识消耗巨大,头脑阵阵刺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一个时辰,他未能像在废井那样捕捉到清晰的能量内部脉络,甚至未能将神识成功探入池中一尺。但是,他成功地在外围混乱的能量涟漪中,捕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周期性变化规律!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进步,却意味着他找到了在极端混乱环境下,感知能量运行的一把钥匙!他的神识,经历了一番堪称粗暴的打磨后,似乎真的凝练了一丝,对能量变化的敏感度也有所提升。
他站起身,对着幻波池微微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山谷。
回洞府的路上,他依旧在回味着那种捕捉到细微规律的感觉。
“定、凝、透……感知其脉动,而非抗拒其混乱……”他若有所悟。
他知道,在幻波池的修炼,将是一场持久战。但今日初试,已让他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而就在他走出谷口,踏上返回璇玑峰山腰的石径时,迎面遇到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引他入阵法院的周芸。另一人,则是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目光落在陆明身上,见他气息略有浮动,脸色微白,显然是刚从幻波池出来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几分审视与淡淡的不屑。
周芸看到陆明,倒是微微点头示意。
陆明面色平静,对着周芸拱手一礼:“周师姐。”对那青年男子,他只是目光扫过,并未特意招呼,便欲侧身走过。
然而,那青年男子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别过。
“这位,便是吴长老新收的那位,‘天赋异禀’的陆明陆师弟吧?”青年男子开口,声音清朗,但那“天赋异禀”四个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陆明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神色不变:“正是陆明,不知师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