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的左手还卡在张虎的咽喉上,膝盖死死压住对方持剑的手腕。他全身每一寸筋骨都在颤抖,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角,刺得眼球生疼。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下头槌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换来的反制,如今双臂几乎失去知觉,右腿经络被阴劲震伤,连呼吸都像扯着破风箱。
台下一片死寂。
执事弟子已抬脚上前半步,手中令旗即将挥下——约战该终止了。
可就在这刹那,陈无涯感到胸口一紧,那股自残缺心法衍生而出的歪斜真气,竟不受控制地逆冲而上,直撞百会穴。脑中嗡然炸响,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颅内搅动。他眼前发黑,意识如浮萍般摇晃,却偏偏在这濒临溃散的瞬间,听见了一个冰冷又熟悉的声音:
【检测到生命威胁等级:极高】
【判定:非常规路径激活】
【启动:错劲重构·剑意雏形】
他猛地闭眼。
不是放弃,而是切断所有外界干扰。耳畔的喧哗、心跳的轰鸣、肌肉的撕裂感,全都退去。只剩下体内那一股被误解千次、扭曲万遍的“错劲”,此刻竟自行流转,在奇经八脉中冲撞出前所未有的轨迹。
他不再试图去控制手臂,也不再去想招式如何拆解。他只是……任由这股力量牵引。
左手五指猛然张开,掌心朝天,像是握住了空气中某种无形之物。
那一刻,他“看见”了剑。
不是木剑,也不是铁剑,而是一道由意志凝成的锋芒,自丹田升起,穿脊柱而上,顺着左臂经络一路奔涌,最终汇聚于指尖。它没有形状,却比任何兵刃都要锐利;它无声无息,却让整个比武场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锵——!”
虽无剑鸣,众人却心头一震。一道肉眼难察的波动自他掌心扩散,如同湖面涟漪,直逼张虎面门。
张虎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手腕剧震,铁剑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他踉跄后退,瞪大双眼,嘴唇哆嗦:“你……你做了什么?!”
陈无涯缓缓睁开眼。
瞳孔深处,似有微光流转。他依旧跪坐在地,浑身是血,衣衫破碎,可脊背挺得笔直。颈侧血痕未止,唇边却浮起一丝笑意,左颊酒窝染着血丝。
“我……”他声音沙哑,却清晰传遍全场,“没输。”
风掠过比武场,卷起碎叶与尘灰。那一剑未出鞘,却已斩断胜负定论。
张虎跌坐在地,距陈无涯三尺,铁剑脱手,缠龙索松垮绕在腿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他死死盯着陈无涯那只抬起的左手,仿佛那不是人的手掌,而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
“不可能……”他喃喃,“那是剑意?可你根本没练过正统心法……你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陈无涯忽然抬手,五指微微一收。
张虎顿时感到脖颈一紧,像是被无形之手掐住,喉咙咯咯作响,竟发不出声。他拼命挣扎,双手抓挠空气,脸涨成紫红,眼中满是惊骇。
没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陈无涯身上蔓延开来。那不是气势,也不是内力外放,而是一种……规则般的存在。仿佛只要他愿意,就能以意御剑,无需兵刃,亦能取人性命。
台下有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白芷站在人群前方,指尖轻轻抚过剑穗上的蓝宝石,目光从未离开陈无涯。她终于明白昨夜为何会送出那瓶续筋散——她早就在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招式里,看到了一丝不属于常理的东西。那时她以为是侥幸,现在才懂,那是尚未觉醒的剑理。
“他在重构剑道……”她低声自语,“用错的方式,走对的路。”
张虎的同门终于反应过来,两人冲上台将他搀起。他的腿还在抖,眼神涣散,嘴里仍在念叨:“不是人……那是怪物……”
陈无涯没有追击,也没有起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指尖微微颤动,残留的剑意如余温般萦绕。他知道,刚才那一瞬的爆发不可复制。系统提示早已消失,体内真气紊乱不堪,旧伤全面复发,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但他赢了。
不是靠招式,不是靠药效,也不是靠运气。
是他在绝境中,终于触到了那层蒙在武学之上的薄纱——原来剑,不一定非得按规矩来;原来道理,也可以反过来走。
他慢慢垂下手,掌心朝下,轻轻落在青石板上。指尖触地的瞬间,一缕极细的气流划过地面,将几粒沙尘无声割断。
远处,一只飞过的麻雀突然一个趔趄,翅膀边缘飘下一根羽毛,缓缓落地。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陈无涯仰起头,望向天空。阳光刺眼,他眯起眼,嘴角又扬了扬。
他还跪着,可没人再敢说他是废物。
张虎被人扶到场边,一名弟子慌忙捡起那截断木剑,想要递还。陈无涯却只是摆了摆手。
那人迟疑片刻,只好将断剑插在青石缝隙间。剑身斜立,像一座小小的碑。
风再起时,吹动陈无涯额前乱发,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却清明依旧的眼睛。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跪坐在比武场中央,双臂无力垂落,衣角浸血,脊梁却不曾弯下半分。
台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声音从震惊转为敬畏,又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猜测。有人说他练了邪功,有人说他得了仙缘,还有人说这是青锋祖师显灵。
陈无涯充耳不闻。
他只记得系统最后闪过的一行字:
【剑意雏形已成,路径锁定:逆脉通玄】
【下次触发条件:濒死状态+真气逆行≥三次】
原来,每一次错误,都是在为这一刻铺路。
他低头看了看右手,五指勉强能动,却使不上力。右腿依旧麻木,左肩一碰就钻心地疼。这场胜利,耗尽了他所有底牌。
但他还活着。
而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在练剑。
不是模仿,不是抄袭,也不是胡来。
是他自己的剑。
远处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有序,像是有人正朝比武场走来。陈无涯没有抬头去看是谁。
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对着空中虚划一记。
一道看不见的弧线掠过,三尺外一块碎石应声裂开,切口平整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