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的老杨树叶子已经长得密密麻麻，绿油油的一片。天气彻底暖和了。
沈皎洁坐在电脑前，感觉自己也像棵树，慢慢把根扎深了一点。屏幕上是《神域》的拍卖行界面，各种物品图标闪来闪去。那种玄乎的预感还是没法控制，但它再来的时候，沈皎洁心里稳多了。不像以前，要么不当回事，要么就一惊一乍。
他现在有了一套自己的办法。预感来了，先按住性子。像闻到味儿的老猫，不急着扑，先眯着眼打量四周。他把老K留下的那些分析市场的数据、图表，当成地形图用。预感指个方向，他就顺着这方向，在地形图上仔细找路。看看系统公告，翻翻玩家论坛的帖子，再盯着拍卖行的数字变化琢磨。
大部分时候，啥也找不着，那感觉就自己散了。他也不纠结。
但十次里面，总有两三次，真能让他找到点苗头。比如这次，他正浏览着一种叫“发光苔藓”的冷门材料，主要用于中级炼金术冲技能点，平时价格烂便宜，丢地上都没人捡。看着看着，心里那根弦轻轻动了一下。
他没急着动手，先切出去狂翻公告和论坛。果然，在一个被顶了几百楼的吐槽帖里，有玩家抱怨新副本“深渊沼泽”里有个隐藏任务链，需要大量“发光苔藓”来解锁一个特殊宝箱，但任务说明写得极其模糊，很多人没发现，直接错过了。帖子下面一堆人回复：“卧槽？真的假的？”“mark了，晚上去试试！”“楼主好人，一生平安！”
沈皎洁心里有底了。他没声张，默默切回游戏，动用他那几个名字土掉渣的小号（比如“挖矿小能手01”、“采药真辛苦”），开始分散、少量地扫货。动作快得像闪电，但单次交易量很小，混在庞大的市场数据里，像滴水融入大海。
果然，没过两天，随着攻略扩散，“发光苔藓”的价格悄悄从5铜币一组，慢慢涨到了20铜币。沈皎洁看着仓库里囤积如山的苔藓，不慌不忙地开始分批挂出去，定价18铜币，比市价略低，求个快速回笼资金。金币入袋的“叮咚”声接连响起，悦耳动听。
他在游戏里的名气越来越响。世界频道经常有人讨论他。
“【世界】肝帝不肝：看到没？皓哥昨天又扫走一批黑铁矿，今天价格就涨了！这波跟风血赚！”
“【世界】小甜甜：欧皇·皓YYdS！这运气，没谁了！我开一百个宝箱都开不出他随手捡的蓝装！”
“【世界】专业陪聊：人家那是玄学，咱们学不来的。吸吸欧气，希望下次打本能出我的毕业武器。”
沈皎洁看着这些滚动的议论，心里没啥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运气，多少是小心翼翼的算计和那种说不清的预感混在一起的结果。
他依旧低调。天天开着那个“仓库管理员07”的小号，名字灰扑扑的，穿着一身系统送的新手装，蹲在主城最偏僻的仓库区角落，像个真正的Npc，默默地倒腾着物资。他越来越熟练，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动向，怎么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吃进或者抛出货。他感觉自己真成了老K说的那种“藏在幕后的影子”。
林卿卿的“小月亮”号上线了，立刻发来消息。
“影瞳哥哥！你在线呀！(?w?)”
“嗯。”
“你看到世界频道没？又在吹你的欧气呢！哈哈！我跟他们说我是你朋友，他们还不信！气死我了！(｀へ′)”
“没什么好说的。”沈皎洁回得很淡。
“知道啦知道啦，你低调嘛！对啦，我昨天去刷‘深渊沼泽’了，那个隐藏任务真的需要‘发光苔藓’！多亏你……呃，多亏我运气好提前囤了点！不然亏大了！(??????)??” 她差点说漏嘴。
“嗯，顺利就好。”
“对了，我妈昨天居然问我，你在游戏里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她以前可从不过问这些的。”林卿卿语气有点好奇。
沈皎洁心里动了一下。白淑媛这个名字，总像根细刺，轻轻扎他一下。“你怎么说？”
“我就说当然厉害啊，运气超好，是服务器有名的欧皇！”林卿卿回道，“她听了就笑了笑，说了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就没再说啥。”
沈皎洁没再接话。白淑媛就像悬在头顶的一盏灯，光线不强，但总让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某种注视之下。这感觉说不清好坏，但让他不敢太放松。
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好。母亲王桂芬终于把屋后那片荒地开出来了，撒上了菜籽。这几天下了场雨，嫩绿的小苗冒了出来，看着就喜人。她每天忙活完家务，就去看看她的菜地，脸上带着笑。
“等夏天到了，咱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菜了。”吃饭的时候，她高兴地说。
父亲沈建国话还是不多，但脸上的皱纹好像舒展了些。偶尔看到沈皎洁坐在电脑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带着担忧的眼神了。
沈皎洁自己也能感觉到变化。面对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曲线，他心跳不会动不动就加速了。赚了，不会欣喜若狂；亏了，也不会垂头丧气。他开始有点理解老K说的“感受市场情绪”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要冷静，像看别人演戏一样，自己不能陷进去。
他甚至开始有点享受这种状态。躲在暗处，观察着游戏里这个虚拟世界的经济流动，像下棋一样，一步步布局，一点点获利。这种掌控感，是以前那个瞎眼的、绝望的他，根本不敢想象的。
当然，他知道这远远不够。游戏里的金币，说到底还是虚的。老K留下的关于现实金融的那些东西，他偶尔还是会翻开看看，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那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但至少现在，他觉得自己在这片新手村里，算是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套自己能用的方法，也攒下了一点本钱。
晚上，他关掉游戏，走到院子里。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很好闻。母亲在屋里收拾碗筷，父亲坐在门槛上，安静地抽着烟。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一切都很平静。
沈皎洁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很踏实。前面的路还很长，也很模糊。但回头看看，自己已经走了不算短的一段了。
他回到屋里，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眼神很专注。
明天，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