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京城飘起细雪，水粉斋的朱漆门檐上积了层薄白，却挡不住门内的暖意——前厅被改成了临时的授课室，靠窗的案上摆着石臼、银簪、各色花汁瓷瓶，墙上挂着新绘的《春山笑妆谱》，画中女子眉如远山含黛，颊似桃花初绽，唇上沾着浅浅的笑涡红，正是雪嫣红新创的“春山笑”妆。
“坊主，贤妃娘娘的车驾到巷口了！”阿福裹着棉袄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抱着个暖炉，“还有容嫔娘娘、丽嫔娘娘，连二公主都跟着来了，说是要一起学‘春山笑’妆呢！”
雪嫣红正用银簪搅拌着案上的“笑靥红”胭脂膏，闻言抬头，鬓边别着的胭脂色珠花晃了晃——那是慕容云海昨日送来的，说“配‘春山笑’妆正好”。她放下银簪，指尖沾着的浅粉胭脂在案上留下个小印：“知道了，把暖阁的炭再添些，别让娘娘们冻着。对了，把‘春山黛’眉粉和‘醉流霞’唇脂都摆出来，今日要教她们调眉粉、画笑涡。”
说话间，门外已传来环佩叮当声。贤妃首先进来，她穿了件杏色绣桃花纹的褙子，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走一步便漾起浅光。见了雪嫣红，她笑着上前：“雪坊主这水粉斋，倒是比宫里还暖。昨日听闻你开了胭脂课，专门教‘春山笑’妆，我便急着来凑热闹了。”
紧随其后的容嫔穿了身柳绿罗裙，腰间系着胭脂色丝绦，手里捏着块绣帕：“可不是嘛，前几日见贤妃妹妹用了‘春山笑’妆，眉弯里带着暖意，唇上的红又不张扬，我便想着一定要学。”
最后进来的丽嫔却带着几分疏离，她身着绯红蹙金绣牡丹的襦裙，鬓边插着赤金步摇，目光扫过案上的胭脂，淡淡道：“陛下说雪坊主的胭脂技艺天下无双，今日便来见识见识，这‘春山笑’妆究竟有何特别。”
雪嫣红笑着迎上去，引众人到暖阁坐定，又让小翠端上热饮——是用桂花和蜂蜜熬的暖汤，杯沿还沾着点“月娥妆”的白梅粉，看着就清雅。“娘娘们先暖暖身子，这‘春山笑’妆讲究‘眉如春山，靥若桃花’，得一步步来，急不得。”
她先拿起案上的“春山黛”眉粉，放在众人面前：“这眉粉是用初春的青黛叶，混着少量松烟墨捣成的，还要加一勺玉泉山的雪水调成糊状，再阴干磨成粉——这样调出来的黛色，不深不浅，像雨后的春山，最衬咱们中原女子的眉眼。”
贤妃拿起一小勺眉粉，凑到鼻尖闻了闻，笑道：“果然带着青黛的清苦香，比宫里用的铅粉眉黛雅致多了。只是这眉粉若沾了水汽，会不会结块？”
雪嫣红知道她意有所指——上次传递情报时，眉粉里藏的密信被潮气晕开了一角，贤妃是在问“如何让情报不受潮”。她故作不知，取来一小块蜂蜡，放在火上烤化，滴了两滴在眉粉里：“娘娘放心，加少量蜂蜡就能防潮，就算带在身上沾了汗气，眉粉也不会结块。而且这蜂蜡是西域来的，质地细腻，还能让眉粉更贴肤，画出来的眉毛更自然。”
说着，她拿起眉笔，蘸了点加了蜂蜡的眉粉，对着铜镜演示：“画‘春山笑’的眉，要从眉峰处轻轻往上挑，眉尾要细，像春山的轮廓，这样笑起来时，眉弯里会透着暖意——就像这样。”
她对着镜子勾完眉，转头看向众人。贤妃眼睛一亮，连忙凑过来：“我试试？只是我这眉毛生得淡，怕是画不好。”雪嫣红递过眉笔，在她耳边轻声道：“眉峰处多蘸点眉粉，眉尾少蘸，就像密信的关键部分要写得深，次要部分浅些，才不容易被察觉。”
贤妃手一顿，随即会意，顺着雪嫣红说的方法画起来。容嫔在一旁看着，也拿起眉笔，却故意把眉尾画得太粗：“雪坊主，我这眉是不是画坏了？看着像厉鬼似的。”
雪嫣红笑着接过眉笔，用干净的绢布轻轻擦去多余的眉粉：“容嫔娘娘别急，画错了能改，就像有些消息传错了，及时修正就好。比如这眉尾，只需用绢布蘸点温水擦一擦，再补点眉粉，就能恢复春山的形状——就像用温水能显形的密信，擦去还能再写。”
容嫔眼神微动，不再多言，认真跟着学起来。只有丽嫔坐在一旁，没动手，只盯着案上的“笑靥红”胭脂：“这胭脂色倒是浅，只是涂在脸上，若被风吹了，会不会脱妆？”
雪嫣红知道丽嫔是三皇子的人，上次赏菊宴上就故意刁难，此刻怕是在试探情报传递的“稳定性”。她取来一小盒“定妆粉”，里面混了珍珠粉和桃花粉，轻轻扫在涂了“笑靥红”的手背上：“娘娘放心，这定妆粉能让胭脂牢牢贴在皮肤上，就算吹了风、出了汗，也不会脱妆。就像有些消息，只要‘定’好了，就算经过再多手，也不会变样。”
她说着，又拿起一支细笔，蘸了点“笑靥红”，在自己眼下轻轻点了个小圆圈：“这就是‘春山笑’的笑涡，用细笔蘸少量胭脂，点在颧骨下方，笑起来时会像桃花瓣落在脸上——娘娘们试试，点的时候要轻，就像写密信时不能太用力，免得戳破纸。”
贤妃率先试了，点完笑涡对着镜子一笑，果然眉眼间满是暖意。容嫔也跟着点了，还故意问：“雪坊主，若是想让笑涡的颜色深些，该怎么办？”雪嫣红递过一瓶樱桃汁：“加一滴樱桃汁就行，颜色会更艳，还带着果香。就像密信里重要的话，用特殊的颜料写，才更醒目。”
丽嫔见两人都学得认真，也拿起笔，却故意把樱桃汁洒在案上的妆谱上：“哎呀，手滑了！这妆谱湿了，怕是看不清了。”雪嫣红不慌不忙，取来一块干燥的胭脂粉，撒在湿掉的地方，很快，水渍就被吸干了，妆谱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娘娘别急，胭脂粉吸水性强，能吸干水渍。就像有些消息，就算遇到意外，也有办法补救。”
丽嫔眼神一沉，没再说话。雪嫣红知道她没放弃试探，便主动拿起案上的“无字胭脂”——那是用特殊颜料做的胭脂膏，表面看和普通胭脂没区别，只有涂在皮肤上用体温加热，才能显出里面的字。“娘娘们看，这是我新做的‘无字胭脂’，涂在唇上是浅红色，但若用指尖反复摩挲，就能显出里面的花纹。”
她把胭脂涂在手腕上，用指尖轻轻搓了搓，很快，胭脂里显出一朵小小的桃花纹。贤妃眼睛一亮：“这胭脂倒是新奇！若是用来送人情，倒能给人惊喜。”雪嫣红笑着点头：“是啊，比如送给朋友，对方用的时候发现花纹，定会开心。就像有些消息，要在合适的时候才显露，才不会出错。”
容嫔看着胭脂里的桃花纹，忽然轻声道：“雪坊主，若是这花纹能换成字，是不是更有用？”雪嫣红知道她是在问“能否用这胭脂传信”，便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只要把颜料换成特制的，就能在胭脂里写字，只有用体温加热才能显形。容嫔娘娘若是需要，我稍后送您一盒。”
容嫔脸上露出笑意，不再犹豫，认真跟着学起“春山笑”妆。丽嫔看在眼里，也拿起“无字胭脂”，假装好奇地问：“这胭脂能保存多久？若是放久了，花纹会不会消失？”雪嫣红道：“只要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能保存三个月。就像有些消息，只要妥善保管，就能留到该用的时候。”
授课过半，小翠端来刚做好的“醉流霞”唇脂——用朝霞时分的石榴花汁，加少量蜂蜜和蜂蜡熬制，色如流霞，涂在唇上会慢慢变成浅红。雪嫣红给每位娘娘递了一小盒：“这唇脂是‘春山笑’妆的最后一步，涂的时候要薄，唇中央多涂一点，显得唇形饱满，笑起来更甜。”
贤妃涂完唇脂，对着镜子照了照，忽然道：“雪坊主，我宫里还有些上好的青黛叶，明日让小太监送过来，你帮我多调些‘春山黛’眉粉吧？顺便……帮我看看上次那盒‘胭脂泪’，总觉得香味淡了些。”
雪嫣红知道“胭脂泪”是上次传递密信的胭脂，贤妃是想让她再送些能藏信的胭脂，便笑着应道：“娘娘放心，明日我亲自去宫里取青黛叶，顺便帮您重新调‘胭脂泪’——这次加些龙涎香，香味更持久，也更适合冬天用。”
容嫔也跟着说：“我宫里有从江南送来的桃花瓣，明日也送过来，帮我做些‘笑靥红’胭脂吧？顺便……问问雪坊主，那‘无字胭脂’的颜料，能不能多给我些？”雪嫣红点头：“自然可以，明日我一并带来。”
只有丽嫔没提额外的要求，只淡淡道：“今日学的‘春山笑’妆确实不错，改日我再派人来取些胭脂。”雪嫣红笑着应下，心里却清楚——丽嫔定是会把今日的事告诉三皇子，得尽快让慕容云海知道，好做准备。
傍晚时分，娘娘们陆续离开。贤妃走时，悄悄塞给雪嫣红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皇子近日与前朝余孽接触”；容嫔则在袖口藏了一小块绣着暗纹的绢布，雪嫣红一看便知，那是烟雨阁的暗号，代表“容嫔愿合作”。
送走众人，雪嫣红刚要整理案上的胭脂，慕容云海就走了进来。他穿了件墨色暗纹袍，腰间挂着个小巧的胭脂盒，里面装的正是“笑靥红”。“今日累坏了吧？贤妃和容嫔那边，可有收获？”
雪嫣红把纸条和绢布递给她，笑着说：“收获不小。贤妃说三皇子和余孽接触，容嫔愿意合作。只是丽嫔一直在试探，怕是会告诉三皇子。”她拿起案上的“春山黛”眉粉，递到慕容云海面前：“你看，我在眉粉里加了蜂蜡，既能防潮，又能藏密信——把密信剪碎，混在眉粉里，没人会发现。”
慕容云海接过眉粉，打开闻了闻：“你这法子好。明日去宫里送胭脂，要小心，三皇子肯定会让丽嫔盯着你。烟雨阁的人会在宫门外接应你，若是遇到危险，就把‘无字胭脂’里的信号弹点燃——我在胭脂里加了火药，点燃后会冒出胭脂色的烟。”
雪嫣红点头，又拿起“醉流霞”唇脂：“我还在唇脂里加了少量薄荷脑，遇到危险时，涂在太阳穴上能提神。而且这唇脂的颜色会随体温变化，若是遇到自己人，唇脂会变成深红色，遇到敌人则不变色——这样就能分辨敌我了。”
慕容云海看着她细致的准备，心里一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还是你想得周全。只是明日去宫里，别太冒险，若是情况不对，就先回来，情报的事不急。”雪嫣红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轻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我还设计了新的女装造型，比如给贤妃做的‘桃花笑靥裙’，裙摆绣着渐变的胭脂色桃花，腰间的丝绦里藏着密信；给容嫔做的‘柳绿春山裙’，袖口用‘春山黛’染了暗纹，不同的暗纹代表不同的见面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画好的妆造图：“你看，这套‘蔷薇露妆’，用‘蔷薇露’胭脂涂唇，搭配蔷薇红绣罗裙，裙摆撒上蔷薇粉晕染的花纹，走路时像蔷薇花在动；还有这套‘海棠春睡妆’，用‘海棠春睡’胭脂涂颊，搭配水绿海棠纹褙子，领口绣着胭脂色海棠花，里面能藏小纸条……”
慕容云海看着图上的妆造，笑着说：“你这不仅是妆造，还是情报网的纽带。有了这些，贤妃和容嫔传递情报会更方便，咱们的胜算也更大。”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让人从西域买了些特殊的颜料，能在黑暗中发光，明日给你送来，你可以加在胭脂里，晚上传递情报时能用。”
雪嫣红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正想做些‘夜光胭脂’，晚上涂在手上，能当信号用。而且还能涂在衣服上，形成特殊的标记，方便烟雨阁的人识别。”
两人正说着，阿福跑进来：“坊主，宫里来人了，说是贤妃娘娘让送两匹云锦过来，说是给您做新衣服的。”雪嫣红和慕容云海对视一眼，都明白——贤妃是在示好，也是在催促传递情报。
慕容云海松开雪嫣红，道：“我先回去，明日一早来接你。你早点休息，别再熬到半夜制胭脂了。”雪嫣红点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的雪地里，她转身回到暖阁，看着案上的胭脂和妆造图，心里满是坚定。
她知道，明日入宫定有风险，三皇子和丽嫔不会善罢甘休，前朝余孽也可能在暗中埋伏。可她不怕——她有“春山笑”妆的掩护，有“无字胭脂”“春山黛”眉粉这些藏情报的工具，有贤妃和容嫔的合作，还有慕容云海的守护。
雪嫣红拿起案上的“九州胭脂令”，令牌上的赤金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她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九州”二字，忽然笑了——这枚令牌不仅是皇家的认可，更是她和慕容云海对抗朝堂黑暗的武器。而“春山笑”妆，不仅是让女子变美的妆容，更是连接信任、传递希望的纽带。
夜深了，水粉斋的灯还亮着。雪嫣红坐在案前，继续调试“无字胭脂”的颜料，旁边放着明日要带的“春山黛”眉粉和“醉流霞”唇脂。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暖阁里却满是胭脂香和暖意，那是属于她的战场，也是属于她的希望之地。
她知道，前路的风雪还会更大，可只要她和慕容云海携手，只要有这些用智慧和匠心打造的胭脂与妆造，只要有贤妃、容嫔这些盟友的支持，他们定能跨越重重阻碍，让“春山笑”的暖意，驱散朝堂的寒意，让胭脂的清香，盖过阴谋的血腥。
明日入宫，既是挑战，也是机遇。雪嫣红握紧手中的银簪，簪尖沾着的“笑靥红”胭脂，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光，像一颗跳动的红心，也像一颗即将点亮的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