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圣所斯的夜晚,从未如此躁动不安。
禁库的惊天变故虽被官方极力压制,但能量层面的剧烈波动和最高级别的戒严令,依旧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各大势力高层和敏感者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流言蜚语在阴影中滋生,猜测着灾难的真相,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紧张。
在这片躁动的夜幕下,一道灰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于第三浮空岛“旧书巷”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维里克——或者说,永寂潜行者——停在了“卷帙”学者旅舍后墙一片浓重的阴影里。
他的“熵之视界”扫过旅舍。官方的人已经来过了,“埃德温·莫雷尔”的房间被贴上封印,内有简单的触发式警戒法阵,但对如今的他而言,形同虚设。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将手按在墙壁上。【永寂之触】轻微发动,墙壁内部几个负责结构稳定和能量感应的微小节点悄然湮灭。
他如同融入阴影般,直接“渗”入了墙壁,出现在三楼静思间内部。
房间内还残留着执法队搜查过的痕迹,但属于他的私人物品早已被带走或封印。不过这无关紧要。他走到房间角落,目光落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砖上。
【概念窃取·赋予】——目标:地板砖下方三毫米空间。赋予概念:“拒绝探查”。
地板砖无声地滑开,露出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利用【维度口袋】开辟的微型空间。
里面没有身份文件或钱财,只有几件他早已准备好的、用于应对最坏情况的“道具”:一小瓶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虚空粉尘(【空间褶皱】的高阶材料)、几枚刻录着复杂悖论符文的金属片(【悖论之环】的触发媒介)、以及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不断散发出微弱认知干扰波动的墨玉耳钉(【存在伪装】的强化配件)。
他取出墨玉耳钉,戴在左耳上。耳钉接触皮肤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息融入他的感知场,进一步强化了他与环境的融合度。
即使有人直视他,只要不是特别专注,也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或者将他误认为一片普通的阴影。
他将其他物品收入新风衣的内置口袋(这风衣本身就是一个经过【概念赋予】的简易空间储物装备)。
巢穴已无价值。他再次融入墙壁,消失不见。
下一个目标:信息。
他如同无形的暗流,向着旧书巷区域的地下情报交换点——“鼹鼠词窟”——滑去。那里是学者、黑市商人、情报贩子的聚集地,消息最为灵通。
词窟入口隐藏在一家破旧墨水店的后仓。通常需要复杂的暗号和身份验证。维里克直接从天花板角落的阴影中“滴落”下来,无视了所有防护法阵——【永寂之触】所过之处,那些法阵的能量通路如同锈蚀的铜线,悄然断裂。
内部烟雾缭绕,人声嘈杂。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信息交换在昏暗的灯光下进行。
维里克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存在伪装】配合墨玉耳钉的效果,让他如同一个移动的背景板。
他安静地站在最阴暗的角落,【混沌低语】的力量如同无数细微的触须,悄然蔓延开来。
他不是在控制或诱导,而是在……窃听。窃听那些交谈中泄露的情绪碎片和思维涟漪,并从中过滤、整合出有价值的信息。
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冰冷的思维核心,被迅速处理:
“……图书馆封锁了……说是能量事故……”
“……放屁!我感应到了邪神的气息!还有更古老的东西醒了……”
“……圣光神庭的圣子重伤被抬进去了……样子很惨……”
“……卡莰落家的金丝雀好像也出事了,影鸦的人跟疯了一样……”
“……公爵府加强了守卫,尤其是小姐的别苑……”
“……有人在黑市高价求购稳定精神、防护心智的宝物……”
“……‘影手’公会接了个大单,好像是调查一个学者的底细……”
“……港口戒严了,进出排查很紧……”
信息杂乱,但足够拼凑出大致现状:图书馆和神庭焦头烂额,影鸦在行动,公爵府戒备森严,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涌动。
他的注意力尤其集中在关于公爵府和莉伊娅的信息上。
守卫增强,精神防护宝物……看来公爵确实在试图“修复”她,并且预料到了可能存在的后续麻烦。
就在这时,一段来自两个低声交谈的黑市商人的思维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东西邪门得很……刚从遗迹里挖出来……叫‘心之锁’……据说能强行稳定甚至篡改记忆……但副作用极大……可能会把脑子烧成白痴……公爵府的人居然不问价格就直接拿走了……”
心之锁……强行稳定篡改记忆……副作用……
维里克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下弯了一下。那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不悦。
他的“金丝雀”,岂能用这种劣质粗暴的工具来“修理”?
是时候去“探望”一下了。
他悄然离开词窟,如同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中央浮空岛,圣光神庭医疗塔顶层。
塞拉斯蒂安躺在最高级别的静滞封印法阵中心,周身插满了输送营养液和稳定剂的晶管。
他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然而,在他的意识深处,却远非平静。
他正身处一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噩梦之中。
埃落伊斯的糖浆舞台、维里克的虚无核心、奥托弥斯的衰变低语……种种景象交错重叠,不断冲击着他。他体内那变异的【逆境回响】力量虽然被封印,却依旧在本能地、微弱地抵抗着,与入侵他梦魇的异种力量碎片发生着持续不断的冲突。
每一次冲突,都让他灵魂战栗,痛苦不堪。
就在这无尽的混沌噩梦中,一点微弱的、温暖的光芒,如同暴风雨夜中的遥远灯塔,艰难地穿透层层迷雾,照耀在他混乱的意识体上。
是落米伊。
她就在隔壁的医疗室,伤势未愈,却强行保持着清醒,双手紧握着一枚纯净的光明水晶,将自己残存的信念和净化之力,通过神庭特有的、针对性的心灵链接仪式,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塞拉斯蒂安……坚持住……”她的声音通过链接传来,微弱却坚定,“守住本心……不要让那些东西吞噬你……光……仍在……”
她的力量无法驱散那些可怕的噩梦,却像一道坚韧的护堤,牢牢守护着塞拉斯蒂安意识最核心的区域,不让其彻底被混乱吞没。
塞拉斯蒂安在梦魇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呻吟,本能地向着那点微光靠拢。
那光,代表着秩序,代表着过往的信仰,代表着……落米伊。
【逆境回响】的力量似乎捕捉到了这份依赖,那灰暗的、静默的乐章中,竟然极其艰难地、生涩地,试图模拟、融入一丝……那净化之光的频率。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将油与水强行混合。但确实带来了一丝细微的……稳定。
医疗塔外,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影,无声无息地滑过。
维里克悬浮在医疗塔外的阴影中,【熵之视界】穿透厚重的墙壁和防护法阵,清晰地“看”到了内部的情况。
塞拉斯蒂安体内那混乱的能量冲突,落米伊那微弱却坚韧的净化之光,以及两者之间那艰难建立的、极其脆弱的平衡链接。
他的目光在塞拉斯蒂安身上停留了片刻。
【分析:目标塞拉斯蒂安,状态极度不稳定,力量变异,威胁等级浮动。与修女落米伊存在深层心灵连接。处理建议:观察,或在其失控时引导其破坏性。】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落米伊,那纯粹的、试图守护的光芒,在他的熵之视界中显得格外……刺眼。
一种冰冷的、近乎本能的排斥感油然而生。这种秩序与光明的力量,与他的新生本质格格不入。
但理性的计算立刻压制了本能。
【分析:目标落米伊,价值在于其与塞拉斯蒂安的连接及其知识。暂时无直接威胁。处理建议:观察,必要时可作为影响塞拉斯蒂安的筹码。】
他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如同一个冷漠的观察者,记录下这一切。然后,身影再次淡化,向着卡莰落家族在西圣所斯的府邸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金丝雀”还在等着他。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医疗塔内,塞拉斯蒂安枕边,那柄被放在特制容器中、处于封印状态的圣剑“暮光裁决者”,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剑柄上镶嵌的光明宝石内部,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塞拉斯蒂安体内变异力量同源的灰暗纹路,一闪而逝。
仿佛某种沉睡的事物,被那变异的回响与净化的光芒交织出的奇异频率,悄然……惊醒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