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涧,位于东荒域与南莽交界处,因其深处传闻有蛟龙栖息而得名。两侧山崖陡峭,涧水奔腾咆哮,激起千层白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平日里,此地便以盛产几种独特的水系灵材而闻名,而近日,一则关于涧底有千年“龙涎晶”伴生的“水府秘宝”即将出世的消息,更是引来了大量修士。
此刻,神龙涧一侧较为平缓的河滩上,已然汇聚了不下数百人。有三五成群的散修,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也有服饰统一、气宇轩昂的宗门弟子,为首的往往是筑基期的师兄师姐,神态间带着大宗门特有的优越感;更有一些气息晦涩的独行客,隐匿在角落,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贪婪与躁动不安的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投向那奔腾咆哮的涧水中心,等待着异宝出世时可能引发的天地异象。
然而,在这片肃杀紧张的氛围中,却有一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靠近下游的一处僻静河湾,水流相对平缓。五道身影正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人手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青竹钓鱼竿,鱼线垂入泛着灵光的涧水中。为首的白辰依旧是一身灰衣,戴着个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快要睡着了。他身后,分别坐着眼神乱瞟的雷君化、神色清冷的秦双儿、坐得笔直如同石雕的云阳,以及看似专注钓鱼、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陆远。
无敌门师徒五人,是来钓鱼的。
“师……师尊,”雷君化按捺不住,凑近白辰,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那边涧底好像有重宝要出世了,好多人都等着抢呢!咱们……真不去凑凑热闹?”他搓着手,眼神里既有对宝物的渴望,也有刚得功法想去试试水的冲动。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都是修士,耳聪目明,顿时引来一片压抑的嗤笑声。
“听见没?那几个钓鱼的傻子,还在做梦等宝贝自己上钩呢?”
“穿得破破烂烂,还无敌门?听都没听过!”
“估计是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土包子,以为这里是普通水潭呢!”
就在这时,人群中几个穿着风雷堡陆家服饰的年轻子弟,注意到了陆远。其中一人,正是当初在族内与陆远有过节的一名旁系子弟,名叫陆明。
陆明脸上顿时露出夸张的讥讽笑容,扬声喊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陆家那位‘聪明绝顶’,被逐出家门的陆远少爷吗?怎么,不在外面招摇撞骗,跑这儿来钓鱼了?还加入了个……无敌门?哈哈哈!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他身旁的几个陆家子弟也跟着哄笑起来:
“无敌门?好大的口气!怎么不叫上天门?”
“估计门主就是个骗子,专收这种废物!”
“陆远,你也就配在这种傻子宗门里待着了!”
周围的嘲讽声如同浪潮般涌来。雷君化气得脸色发青,秦双儿握紧了拳头,云阳虽然不太懂嘲讽,但也感觉对方不怀好意,绷紧了肌肉。陆远面色不变,但眼神冷了几分。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甚至没去看那些嘲讽的人。然后,他转过头,对四个徒弟说道:“看来今天鱼儿是不容易上钩了。也罢,趁着天色尚早,为师便传你们一式剑法,活动活动筋骨。”
传剑?
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在别人争夺秘宝的关头?
别说那些围观修士,就连雷君化四人都是一愣。
只见白辰随手从河滩边捡起一根干枯、脆弱、仿佛一折就断的树枝,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
他站起身,面对着那如同银河倒挂、轰鸣震天的巨大瀑布,神态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意的样子。
“看好了。”
他没有运转丝毫灵力,也没有摆出任何起手式,就那么握着枯树枝,朝着百米开外、奔流不息的巨大瀑布,看似轻描淡写地,横向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
只有一股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极致寒意,以那根枯树枝为起点,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咔嚓……咔嚓嚓——”
令人头紧的冻结声密集响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那咆哮奔腾、蕴含着磅礴水灵之气的巨大瀑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在百分之一个刹那内,被彻底冰封!形成了一道高达千丈、宽达数百米的巨大冰瀑!
阳光照射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芒,景象瑰丽而震撼!
但这仅仅是开始!
更让人灵魂战栗的是,在那厚厚的、坚不可摧的玄冰内部,无数细如牛毛、却凝练到极致的无形剑意,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其中疯狂地旋转、切割、嗡鸣!那嗡鸣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一个持有剑器、或修炼剑道之人的灵魂深处!
“嗡——!”“锵——!”“呤——!”
刹那间,神龙涧畔,所有修士腰间的、背后的、储物袋中的长剑、短剑、飞剑……无论品阶高低,无论主人是谁,全都失控般地疯狂震颤起来,发出或清越、或低沉、或尖锐的剑鸣之声!
万剑齐鸣,朝向那冰瀑的方向,如同朝拜它们的君王!
一些修为较低的剑修,甚至感觉自己与佩剑的心神联系都被强行切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整个神龙涧,死寂一片。
之前的嘲讽声、议论声、贪婪的喘息声,全部消失。只剩下万剑朝宗的嗡鸣,以及冰瀑内部那无数细小剑意旋转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嘶嘶声。
陆明和那几个陆家子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雷君化、秦双儿、云阳、陆远四人,更是目瞪口呆,心脏狂跳,看着那手持枯树枝、迎风而立的灰色背影,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与狂热!
白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将那根并未损坏的枯树枝丢给秦双儿。
“这式‘霜寒’,算是《归一剑章》的起手式。什么时候你能用这起手,引动十把剑共鸣,什么时候才算摸到门槛。”
他重新坐回马扎,拉起鱼竿,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鱼钩,叹了口气。
“还是没鱼上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