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的休息区里，吕子乔正对着戴眼镜的男生比划着什么，手臂张得老宽，差点撞到路过的教练。他压低声音，语气却难掩得意：“肢体接触得‘似碰非碰’才勾人——比如递水的时候，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快得像风刮过，她准心跳加速。”
说着就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假装递向男生，手腕却故意一歪，整只手都要贴上去。
“错了。”
天宇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不大，却让吕子乔的动作僵在半空。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明明只是靠在吧台边喝汽水，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吕子乔转头瞪他：“你懂个屁，这叫‘制造记忆点’！”
“是制造尴尬点。”天宇放下汽水罐，走过去自然地接过那瓶水，对着空气演示起来，“递东西时手腕要稳，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后，停顿半秒再收回来，像这样——”他虚虚地做了个递水的动作，指尖轻盈地一触即分，“重点是‘轻’和‘短’，不是让你整只手糊上去，搞得像要抢东西。”
戴眼镜的男生眼睛亮了：“哦！刚才子乔哥那样确实有点吓人……”
“你懂什么！”吕子乔涨红了脸，却没推开天宇，反而凑得更近了，“那是因为我没认真演！再说了，当年你教我的时候，不就是说要‘带点不经意的莽撞’吗？”
“是‘假装不经意’，不是真莽撞。”天宇挑眉，指尖在吧台上敲出节奏，“大二那年在篮球场，你给美嘉递毛巾，手直接按在她手背上，她以为你要抢毛巾，反手就把你推倒在沙坑里——这记性，真是喂了狗。”
吕子乔的脸瞬间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你怎么知道……”这话他只跟天宇说过，还是当年被美嘉推倒后，蹲在沙坑里抱着膝盖跟天宇哭诉的。
空气突然安静，戴眼镜的男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懵懂地问：“你们……认识啊？”
天宇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纠正得太顺，忘了自己现在的“新邻居”身份。他正想找个借口圆过去，吕子乔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到底是谁？”
他的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只剩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
“就住隔壁楼的，”天宇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拿起汽水罐掩饰慌乱，“前几天听美嘉提过你，说你追她那会儿净用些笨办法。”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知道“沙坑往事”的原因，又没暴露真实关系。
吕子乔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像扫描仪似的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忽然嗤笑一声：“拉倒吧，美嘉才不会跟外人说这些。”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你刚才纠正我的时候，那个手势、那个语气……跟当年在宿舍教我怎么跟女生打招呼时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指尖突然指向天宇的耳垂：“还有这个痣，当年你总说它碍事，想点掉，结果美嘉说‘挺特别的’，你就一直留着。”
天宇的呼吸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那是只有大学室友才知道的细节。
戴眼镜的男生看看吕子乔绷紧的侧脸，又看看天宇微变的神色，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子乔哥总念叨的那个‘万能军师’天宇吧？他说当年追嫂子全靠你出主意，还说你后来出国了，一直没联系上……”
“闭嘴！”吕子乔吼了一声，却没再看那个男生，眼睛死死盯着天宇，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来。
天宇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学着刚才纠正吕子乔的姿势，轻轻递到他面前，指尖故意停顿了半秒才收回：“沙坑里的沙子，是不是还进了你的运动鞋？”
吕子乔接过水的手突然开始发抖，瓶盖没拧稳，“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天宇脚边。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突然哽咽，“你这混蛋，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健身房的音乐还在响，跑步机的嗡鸣没停，可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天宇弯腰捡起瓶盖，看着吕子乔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刚才的紧张和顾虑都很可笑。
有些细节，有些默契，就算隔了再久，也藏不住。就像吕子乔永远学不会正确的肢体接触，就像他自己，永远忍不住要纠正这个笨蛋的错误。
“这不是来了吗。”天宇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吕子乔的肩膀，用的还是当年在宿舍拍他的力道，“怎么，不请我喝瓶水？”
吕子乔愣了愣，突然一拳砸在他胳膊上，力道不轻，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喝！喝十瓶！算你欠我的！”
戴眼镜的男生站在旁边，看着突然勾肩搭背起来的两人，摸了摸头，小声问：“那……我的‘肢体接触课’还上吗？”
吕子乔一脚踹过去，笑骂道：“上什么上！有这时间，不如跟我学学怎么认老朋友！”
天宇看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有些错误，总得有人一次次纠正；有些人，总得费点劲才能重新找回。而他，好像终于找对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