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贤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得飞快,大学同学群的聊天记录像瀑布似的往下淌。“天宇”两个字被他输进搜索框,点击确认后,屏幕上跳出的只有一片空白——没有@他的消息,没有带他名字的聊天,甚至连模糊的提及都没有,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在群里出现过。
“不可能……”他对着屏幕皱紧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大学四年,302宿舍四个人形影不离,群里怎么可能没提过天宇?他退出去又重新搜索,把“赵天宇”“天宇哥”“小宇”都试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样。群里的消息停留在上个月的同学聚会通知,热热闹闹的讨论里,没人说起那个总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的身影。
曾小贤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起身往储藏室走。刚才翻到创可贴时,他好像瞥见纸箱最底层有本相册,封面上印着“青春纪念册”五个烫金大字——那是毕业时全班凑钱做的,每个人都在里面留了照片和寄语。
储藏室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照着堆到天花板的纸箱。他蹲在地上扒拉了半天,终于在一堆旧杂志下面摸到了相册的硬壳封面。吹掉上面的灰,翻开第一页就是全班合影,六十多个人挤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穿着统一的学士服,帽穗歪歪扭扭地垂着。
曾小贤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人群,很快找到了自己——站在第三排最左边,笑得露出两颗大门牙,帽穗缠在胳膊上还不自知。他的右边是宿舍老大陆明,正龇着牙比耶;左边是老二孙鹏,举着本《高等数学》挡着脸,假装在复习。
那……天宇呢?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指尖在照片上一寸寸挪动。第一排、第二排、第四排……都没有那个戴黑框眼镜的清瘦身影。难道记忆又出错了?他明明记得拍毕业照那天,天宇特意把眼镜擦得锃亮,还借了他的发胶把额前的碎发梳得整整齐齐。
“别急,别急……”曾小贤深吸一口气,把照片举到灯下。光线透过薄薄的相纸,在他手背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他忽然注意到右上角的角落,有个被同学挡住大半的身影——只露出半张脸,戴着黑框眼镜,嘴角微微翘着,手里攥着本厚厚的专业书,正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找到了!”他差点把相册掉在地上,赶紧用手捂住。仔细一看,天宇果然站在最靠边的位置,被前排两个高个子同学挡得严严实实,要不是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根本认不出来。
曾小贤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的眼镜片上,突然想起拍毕业照那天的细节:天宇那天发了高烧,却硬撑着来拍照,站在角落时脸色发白,他还偷偷塞了颗退烧药给他,被他攥在手心里捂得发烫。
他赶紧翻到宿舍合照那页,四个男生挤在宿舍的铁架床前,老大陆明搂着孙鹏的脖子,他趴在天宇的肩膀上,而天宇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嘴角噙着点浅浅的笑意。照片下面印着四个人的名字,从左到右依次是:陆明、孙鹏、曾小贤、天宇。
天宇。
这两个字像被阳光晒化的冰,瞬间在记忆里融成了水。他终于想起了所有细节:天宇是江苏人,说话带点软软的口音;他是计算机系的学霸,却总爱往他们播音系的教室跑,说喜欢听老师讲“声音的魔法”;他的眼镜是四百多度的,每次打篮球都得摘下来,结果总在抢球时撞到人;他最怕吃香菜,每次打饭都要让曾小贤帮他挑出来……
原来不是记不起来,只是那些细节被时光裹上了层糖衣,得慢慢舔,才能尝到里面的甜。
曾小贤翻到寄语页,天宇的字迹清瘦有力,在他的留言框里写着:“小贤,你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冰汽水,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守着收音机等你。如果我开发的软件能帮你管理听众留言,就再好不过了。”
下面还画了个简笔画:一个戴着耳机的小人,举着话筒,旁边蹲着个敲代码的小机器人,手里举着块写着“加油”的牌子。
“傻瓜……”曾小贤的喉咙有点发紧,指尖抚过那行字,纸页上仿佛还留着天宇写字时的力道。他突然想起毕业散伙饭那天,天宇喝多了,拉着他的手说:“我爸妈希望我回家考公务员,但我想做程序员,开发能帮到你的软件。”当时他只当是醉话,现在才明白,那个安静的少年,早就把他的梦想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天宇发来的消息:“刚翻到个旧U盘,里面有你当年录的广播剧,居然还能打开!要不要听听?”
曾小贤看着消息,突然笑了。他回了个“快发来”,然后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尘封已久的分组“大学舍友”,在空白处输入“赵天宇”,按下了保存键。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透过储藏室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相册上那个戴眼镜的清瘦身影。曾小贤合上相册,抱在怀里往客厅走——他知道,有些线索藏在时光里,不是为了被遗忘,而是为了在某个重逢的时刻,突然跳出来,告诉你: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没真正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