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第一堂课是《世界魔力谱系与元素平衡》，授课的是以严谨着称的导师赫默。
阶梯教室像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旋转过，窗外的云影斜斜地铺在讲台，平静而又美好。
许岁抱着厚厚的《火系咒式入门》坐在倒数第三排，火元素在他指尖无聊地画着螺旋；艾莉把笔记本摊得方正，羽毛笔的墨迹在纸上游走，留下一排排娟秀的小字；陈秋旭则靠窗而坐，刀横在膝上，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某片谁也看不见的天空里。
赫默的嗓音平稳得像是被时间打磨过的石磨，偶尔抬手，银火便在空中描摹出弯曲的魔力流向图。
讲到“无魔力个体在元素潮汐中的相位补偿”时，他忽然停顿，目光掠过陈秋旭，淡淡补了一句：“——当然，特例永远存在，但特例本身并不具备普适意义。”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像玻璃裂缝里渗出的水。
陈秋旭没有回头，指尖在刀镡上轻轻一弹，“叮”的脆响把笑声压了回去。
许岁却“啪”地合上书，火元素啪嗒一声摔在桌面，像团炸开的红色烟花。
艾莉在笔记边缘写下“特例≠错误”，并在旁边画了一柄小小的出鞘刀。
下课铃响，赫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教室门“哐”地踹开。
来人叫洛因·葛兰，高阶雷系学员，胸口的铜章比旁人亮两度，身后跟着两个跟班，像雷云带着闪电的尾巴，高傲的翘起。
他径自走到陈秋旭桌前，靴子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溅起细小的电火花。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空白者’吗？”洛因的嗓音刻意拖长，像钝刀割牛皮，“赫默导师刚才说的特例，就是指你这种——连元素都懒得回应的废物吧？”
教室里尚未离开的同学立刻围出半个圆，空气被好奇与恶意一起拧紧。
陈秋旭抬眼，目光像从冰窟里捞出的刀锋，却只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许岁失笑“几个连「唱片」之外都未曾出过的家伙，还敢高声谈论外者。”
洛因的眉尾高高挑起，仿佛没听见。
他伸手去拨陈秋旭横放的长刀，指尖故意擦过刀镡，电光噼啪炸响，却被刀鞘上那层黯淡的禁魔符文尽数吞没。
“听说你上午靠一把破刀砍死了个黑暗傀儡？真稀奇，怎么做到的？莫非是把刀当拐杖，吓死了它？”
哄笑四起。
许岁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长音，火元素呼啦一声蹿到半空，又被艾莉轻轻按下。
她冲他摇头，银白眼睫里写着“别急”。
洛因得寸进尺，手掌“啪”地按在陈秋旭的课桌上，雷光顺着木纹游走，瞬间把整张桌子劈成焦黑。
“这样吧，空白者，”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刚好让四周的人听清，“咱们去实训场来一场。你赢了，我当众道歉；你输了——就把这把废铁扔进炼钢炉，省得丢人。”
雷元素在他掌心聚成细小的鞭梢，噼啪抽打着空气。
陈秋旭终于站起身，动作很慢。
他没有拔刀，只用左手两指捏住洛因的手腕，轻轻一扭——“咔”，关节错位的声音清脆得像折断的枯枝。
雷鞭霎时溃散，洛因惨叫着后退，撞翻了两张桌子。
“你——你敢在教室里动手？！”洛因的跟班吼出声，却没人敢上前。
陈秋旭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声音很冷：“我动的是手，不是枪子和刀子，就已给足面子。”
“实训场，”陈秋旭终于开口，嗓音低而平稳，“我接受……但赌注改一改。”
他目光扫过洛因扭曲的脸，又掠过四周或兴奋或恐惧的眼睛，“若你输了，当众承认——我是你爸爸。”
许岁“噌”地蹦起来，欢呼；艾莉轻声叹息，羽毛笔在笔记最后一页写下：刀锋所指，偏见退散。
洛因咬牙，雷电在掌心重新凝聚，却被陈秋旭一个眼神压得熄灭。
实训场在落日里很像一柄打开的折扇，地面刻满历代学生留下的术式残痕。
观众比预想的多——消息像长了翅膀，连高年级生都涌了过来。
洛因站在场中央，雷光在他脚下织出蛛网；陈秋旭单手执刀，刀尖斜指地面，无风，衣摆却猎猎。
心不在焉。
“开始！”临时裁判的喝声未落，雷光已化作十数道银蛇扑向陈秋旭。
观众只觉眼前一白，耳膜被爆裂声震得生疼。
然而下一瞬，所有闪电被一道黑线从中剖开——像布匹被裁纸刀划破，雷光沿着那道线溃散成无害的光屑。
陈秋旭前踏一步，刀未出鞘，仅以鞘尖点地，身形却倏地欺近洛因。
雷系学员仓促抬手，雷盾刚凝成半弧，便被刀鞘连盾带人一起震退三步。
洛因怒吼，雷元素化作长枪直刺，陈秋旭旋身，刀鞘横扫，枪尖寸寸崩裂。
第三次交锋，洛因被逼到场边，雷光紊乱得像暴风雨中的蛛网。
最后一击，陈秋旭终于拔刀——却只是寸许，刀光如一线晨曦，劈开了洛因最后的雷暴。
雷光散尽，洛因跪倒在地，铜章黯淡。
陈秋旭收刀，转身，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观众静默三秒，忽然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许岁蹦得老高；艾莉合掌。
洛因垂着头，声音嘶哑却清晰：“我认输……”
许岁起哄“叫啊！！”
艾莉笑笑。
陈秋旭轻轻弯起嘴角。
洛因红着脸低声嘶哑道“别太过分……”
“叫。”
陈秋旭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准备砍。
洛因双手护住头部，大声喊道“爸爸——！！！错了！”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人群散去，暮色像一层柔软的毯子。
陈秋旭在实训场边收刀入鞘，许岁凑过来，火元素绕着他指尖转圈：“嘿，你那一刀，比我的火球还快！”
艾莉递上干净的手帕，轻声道：“伤口？”
陈秋旭摇头，却在接过手帕时，指尖微微一顿——帕角绣着极细的火纹。
远处钟楼灯火次第亮起，像无数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三人并肩往宿舍方向走，影子被路灯拉得时长时短。
许岁突然问：“明天什么课？”艾莉翻了翻课程册：“《元素协同与战场医疗》。”
陈秋旭“嗯”了一声，刀鞘在肩头轻轻敲出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