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堤坝一旦决口,便是排山倒海的崩溃。
孟朝桉埋在祁叶滚烫的胸膛前,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被遗忘的恐惧、委屈、迷茫,以及刚刚得知真相的震惊与后怕,混合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深切的心痛,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祁叶紧紧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他滚烫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用那双因为高烧而无力却依旧固执的手臂环着她,提供着笨拙又坚实的依靠。
他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因为病弱,也因为那几乎将他淹没的失而复得和后怕。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病号服,烫得他心口发疼,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慰藉。
至少,她还在他怀里。
至少,她愿意在他面前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疲惫的余波。
孟朝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细微的、压抑的抽噎,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和情绪激动而脱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高烧中的祁叶,怀抱却异常稳固,没有让她滑落分毫。
寂静重新降临卧室,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孟朝桉哭得头脑发昏,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苦涩的药味,以及那丝令人安心的、熟悉的冷冽松香。
这种矛盾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令人放松的催眠力。
她太累了。
从苏醒后的迷茫,到发现真相的冲击,再到刚刚那场情绪的彻底宣泄,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早已透支。
抽噎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
她……趴在他滚烫的怀里,睡着了。
祁叶感受到怀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传来清浅规律的呼吸声,他僵硬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
她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起,显得格外脆弱。睡梦中,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依旧不安稳,但嘴角却无意识地微微嘟起,透出一种孩子气的依赖。
祁叶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酸涩、胀痛,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高烧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头脑也一阵阵发晕,但他却舍不得闭上眼睛,舍不得错过她沉睡的容颜。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宁静和拥有,深深烙进灵魂深处。
他知道,等她再次醒来,或许会有更多的疑问,更多的挣扎,甚至可能会因为想起更多而再次推开他。
但至少此刻,她在他的怀里。
信任地、依赖地睡着了。
这就够了。
足够支撑他熬过所有的痛苦和等待。
他拉过一旁的被子,仔细地盖在她身上,确保她不会着凉,然后再次收紧手臂,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身体的温度似乎更高了,头也疼得厉害,但他却觉得,这是他从她出事以来,度过的最安心、最温暖的一个时刻。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祁叶终于抵不过高烧的晕眩和极度的疲惫,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
但他即使在睡梦中,手臂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仿佛那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阳光悄然移动,落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一个高烧未退,一个记忆未复。
一个在病中紧守,一个在梦里依偎。
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泪水的咸涩,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脆弱的宁静。
仿佛暴风雨过后,短暂停歇的港湾。
而关于过去的迷雾,关于未来的不确定,都暂时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