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溪村外,风云二人虽联手突围,但旧怨未解,新伤添痛,终究还是分道扬镳,各自踏上更为坎坷的命途。聂风体内九转心丹余毒未清,心魔暗伏,加之对孔慈之死的愧疚与对步惊云的复杂情愫,使其心境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选择独自离去,试图寻一处清净之地,压制心魔,厘清思绪。
而步惊云,则如同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受伤孤狼,带着对雄霸的滔天恨意与满身伤痕,遁入更加险恶的江湖深处。他的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实力,向雄霸复仇!其命格中的“孤煞”之气,在仇恨的浇灌下,愈发浓郁,引动着冥冥中的劫数与……机缘。
李长青的神识,主要落在了步惊云身上。相较于聂风内心挣扎的“心魔”之路,步惊云这条以恨为薪、以杀证道的“外魔”之路,其命运轨迹的演变,更显得激烈与直观,对于推演此界“极端情绪”与“命运”的关联,更具价值。
步惊云一路隐匿行踪,专挑人迹罕至的险峻之地而行。他深知天下会眼线遍布,唯有在这些地方,才能暂时避开追捕,同时也有可能遇到一些常人难及的机遇。他的排云掌在连番死战中愈发纯熟狠辣,血菩提的药力也在不断被激发吸收,功力与日俱增。但背后的刀伤与内腑的震荡,却因得不到妥善调理,时有反复,成为隐患。
这一日,他行至一处名为“断肠崖”的绝险之地。此地传闻曾有绝世剑客于此悟剑,留下传承,但也因地势险恶,毒虫遍布,罕有人至。步惊云不顾伤势,强行攀上崖顶,希望能找到有助于恢复伤势或提升功力的灵药,抑或是……传说中的剑谱。
崖顶寒风凛冽,云雾缭绕。步惊云仔细搜寻,果然在一处隐蔽的石缝中,发现了几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幽蓝色小草——“冰魄兰”,乃是疗治内伤的佳品。他心中一喜,正欲采摘。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嗤!”
一道锐利无匹、快如闪电的剑光,毫无征兆地自他身后云雾中刺出!这一剑,时机、角度、速度皆妙到毫巅,狠辣刁钻,直指其后心要害!显然,出手之人早已潜伏多时,就等他心神松懈的这一刻!
步惊云虽惊不乱,历经无数生死搏杀的他,对危险的感知已成本能!他强行扭转身形,排云掌力瞬间凝聚于左掌,反手拍向剑光!
“叮!”
掌剑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步惊云只觉一股阴寒凌厉的剑气顺着手臂经脉直窜而上,整条左臂瞬间麻木!他闷哼一声,借力向后飘退,这才看清偷袭者。
那是一名身着灰衣、面容枯槁、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他手持一柄细长幽蓝的长剑,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正是以其剑气伤及步惊云经脉的根源。
“嘿嘿,步惊云,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灰衣老者阴恻恻地笑道,“交出排云掌秘籍,或可留你全尸!”
步惊云眼神冰冷,他认得此人,乃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独行大盗“寒鸦”,擅长偷袭,剑法阴毒,尤好抢夺各派武功秘籍。“就凭你?”
他虽左臂受创,但杀意更盛,右掌排云掌力已然催至顶峰,便要再度出手。
然而,寒鸦似乎早有准备,并不与他硬拼,身形如同鬼魅般游走,手中幽蓝长剑化作点点寒星,专攻步惊云受伤的左半身与行动不便之处!他的剑法诡异迅疾,配合那阴寒剑气,极大限制了步惊云排云掌的发挥。
步惊云右掌连连挥出,掌风呼啸,却总被寒鸦以精妙身法避开,而那阴寒剑气却不断侵蚀着他的左臂经脉,伤势愈发沉重。他心知久战不利,必须速战速决!
他一咬牙,不顾左臂剧痛,强行催动全身功力,使出了排云掌中威力极大、却也极耗内力的一式——“愁云惨淡”!霎时间,掌影弥漫,如同无边乌云,带着一股悲怆绝望的意境,笼罩向寒鸦!
寒鸦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步惊云如此悍勇,竟敢带伤施展如此耗力的招式。他急忙将幽蓝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气纵横,试图抵挡。
“轰!”
掌力与剑气再次悍然碰撞!这一次,步惊云含恨而发,功力催至极限,竟将寒鸦的剑网硬生生震散!寒鸦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步惊云也付出了代价!强行运功导致左臂经脉伤势彻底爆发,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传来,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软软垂下!与此同时,他旧伤也被引动,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寒鸦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与狠辣:“强弩之末!受死吧!”他再次挺剑刺来,目标直指步惊云心口!
眼看步惊云便要殒命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隐于云端、以神识观战的李长青,目光微动。步惊云命不该绝于此,其命运轨迹显示,他将有一场“断臂”之劫,而后方能遇得更大机缘。
“断臂么……也罢,此乃他命中之劫,亦是新生之始。”
李长青并未直接出手击退寒鸦,那样会彻底改变步惊云的命数。他只是心念微动,引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关乎“轨迹”与“契机”的法则之力,如同无形之手,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极其巧妙地……偏移了寒鸦那必杀一剑的轨迹!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鲜血飞溅!
然而,中剑之处,并非步惊云的心口,而是他那条早已重伤、近乎废掉的左臂!
寒鸦这凝聚了全身功力的一剑,竟齐肩斩下了步惊云的左臂!
“啊——!”步惊云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右掌下意识地疯狂拍出,正中因招式用老、微微愣神的寒鸦胸口!
“嘭!”寒鸦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崖壁之上,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步惊云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断臂处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他死死咬着牙,点穴止血,看着地上那截属于自己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解脱?
这条手臂,曾为他施展排云掌,也曾……拥抱过孔慈。如今断了,仿佛也斩断了一些过去的束缚。
李长青立于云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步惊云断臂,是其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自此,他将失去赖以成名的排云掌(单手难以发挥全部威力),但也因此摆脱了某些桎梏,走上了另一条更为极端、也更为强大的道路——于拜剑山庄获绝世好剑,领悟“悲痛莫名”之剑意。
“破而后立,否极泰来。命运之玄奇,莫过于此。”李长青心中推演着。断臂之痛,对于步惊云这等心志坚毅之辈而言,非但不是终结,反而可能成为激发其潜能的催化剂。他那浓烈的悲痛与仇恨,需要一个新的载体,而剑,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步惊云强忍着剧痛与虚弱,草草包扎了伤口,看了一眼寒鸦的尸体与那柄幽蓝长剑,没有去取,只是踉跄着,朝着崖下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李长青知道,步惊云将前往拜剑山庄,那里,有一柄注定属于他的凶剑在等待。
他没有再跟随。步惊云断臂之后的际遇,已然清晰。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场“断臂”之劫带来的感悟,以及对步惊云命格演变的观察。
他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聂风离去的方向。
那位身怀魔刀传承、内心挣扎的“风”,又将迎来怎样的考验?
风云二人的命途,在分离之后,正以各自的方式,向着那既定的终点,蜿蜒前行。
而李长青,将继续在这纷乱的命途交织中,寻觅着超脱于此界命运之上的……道之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