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匕首的刀尖抵在最后一块压阵石边缘，秦无尘手臂一沉，石头轰然滚落，砸进下方深坑，激起一阵沉闷回响。
一股阴冷气流从裂缝中涌出，带着腐朽与焦灼混杂的气息，扑在脸上像被砂纸磨过。
他没退，反而俯身探入，左手撑住裂口边缘，右手指节因握紧匕首而泛白。
墨鸢站在原地没动，三色阵旗插在身后沙地中，蓝旗微微晃动，水面般的光晕扩散开来，在两人脚下形成一圈浅浅的护界。
她呼吸仍有些不稳，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盯着那黑洞洞的裂口，像是能看穿底下埋着的东西。
“你真要下去？”她问。
秦无尘没回头，“我已经站在这儿了。”
话音落下，他纵身跃入。
风在耳边呼啸，下坠不过两三息，双脚便踩上实地。
脚底触感坚硬，像是某种黑曜石铺成的地基，表面刻满扭曲符纹，正缓缓渗出暗紫色微光。
他抬头望去，入口已被厚重雾气遮蔽，只能隐约看见墨鸢的身影悬在上方，指尖轻点红旗，一道火线垂落，钉入地面，化作一根燃烧的引路绳。
“跟着它走。”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断断续续，“别碰那些影子。”
秦无尘点头，迈步向前。
通道狭窄，两侧墙壁由整块黑岩垒成，上面嵌着无数凹陷的人形轮廓，像是有人曾活生生被压进石中。
每一道轮廓眉心都有一点漆黑印记，形状与他匕首上的污染纹路如出一辙。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
忽然，前方传来细微摩擦声，像是指甲刮过石面。
他停下脚步，气运共鸣悄然开启。
视野瞬间变化。
百米之内，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全都指向通道尽头——那里有一团不断翻滚的黑雾，像心脏一样规律搏动。
每一根丝线的源头，都是墙上一个人形轮廓的眼睛位置。
它们还没死透。
“怨灵？”他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左侧一具石影猛然抽搐，眼眶裂开，一道灰白虚影猛地扑出！
秦无尘侧身避让，匕首横扫，刀锋擦过虚影脖颈，发出刺耳摩擦声，却未能斩断。
那东西转头盯住他，嘴角咧到耳根，无声嘶吼。
他心头一震，识海竟随之泛起波澜，像是有根针扎进了太阳穴。
来不及细想，他反手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
血珠未散，反而沿着地面符纹迅速蔓延，勾勒出一道短暂亮起的阵图。
刹那间，四周躁动的怨灵齐齐一顿，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
灵台恢复清明。
他喘了口气，收刀入鞘，闭目凝神，再次催动气运共鸣。
这一次，他看清了。
每一个怨灵眉心的黑印，都在散发微弱波动，频率与他匕首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不只是相似——根本就是同源！
他猛地睁眼，心中默念：“系统。”
眼前浮现熟悉的界面。
【鸿蒙仙运系统】
他直接发问：“这些怨灵是谁？”
系统沉默了一瞬。
随即，一行冰冷文字浮现：【检测到高浓度废弃气运体，判定为系统清理失败品，建议远离。】
秦无尘瞳孔骤缩。
“失败品？”他几乎咬牙切齿，“你说谁是失败品？”
没有回应。
系统界面安静如初，仿佛刚才那句话从未出现。
他冷笑一声，转身快步朝通道尽头走去。
墨鸢紧跟而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站稳。
她脸色比之前更差，唇角又渗出血丝，却一声不吭，只将三面阵旗重新握紧，跟了上去。
“你知道这个阵？”秦无尘边走边问。
“九幽锁魂阵。”她声音低哑，“专门封印无法回收的‘宿主残骸’。”
“宿主？”他脚步一顿，“你是说……他们也是被系统选中的人？”
墨鸢没答，只是抬起红旗，轻轻一挥。
火焰掠过前方地面，照亮一块半埋入土的残碑。
碑上布满裂痕，字迹模糊，但依稀可辨。
第一行写着：第一批清除名单，共三百七十二人。
下面是一串名字，许多已被腐蚀，只剩残笔断画。
再往下，第二批、第三批……每一批人数递减，到最后只剩个位数。
秦无尘蹲下身，指尖抚过碑面。
突然，他动作一僵。
在最底层，靠近碑脚的位置，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刻进去的——
秦无尘。
不是墨书，也不是铭文。
是血写的。
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当初用力之深，几乎要把石头凿穿。
他盯着那两个字，久久不动。
“这不是最近三批里的。”墨鸢在他身后轻声说，“你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儿。”
“那你告诉我，它为什么会在这儿？”他缓缓起身，声音很平静，却压得人胸口发闷。
“三年前我就看到了。”她望着那块碑，眼神复杂，“那天我推演你的命劫，罗盘炸裂，血溅在阵图上，显出了这块碑。你的名字就在最底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的名字是灰色的，你的是红的。”
秦无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伤口还未愈合，血还在渗。
他忽然笑了下：“所以你们都觉得我会死？觉得我会变成墙上的影子，变成阵里的怨灵，最后被系统当成垃圾清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转过身，目光如刀，“你早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早知道系统会杀人，早知道我的名字早就刻在这块破碑上！可你一直不说，到现在才带我来看？”
墨鸢迎着他视线，没有躲闪。
“我说了，你会忍不住去找答案。”她声音很轻，“而有些答案，一旦揭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已经站在门口了。”他指了指四周，“你还想拦我？”
她摇头，“我不拦你。我只是怕你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无尘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玄铁匕首插入地面。
刀身没入一半，黑纹剧烈游动，像是在挣扎。
与此同时，整个阵眼开始震动，墙上的怨灵纷纷苏醒，撞击封印，发出无声呐喊。
他不管不顾，一步步走向那团翻滚的黑雾。
墨鸢咬牙，猛地将绿旗插入身前，藤蔓破土而出，缠绕四周石壁，加固阵基。
蓝旗展开，水幕升起，隔绝后方怨灵冲击。
红旗则悬于头顶，火焰不熄，为他照亮前路。
“我能撑的时间不多。”她说，“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雾中心。”
秦无尘点头，踏入黑雾。
温度骤降。
雾中浮现出一张张面孔，男女老少都有，每一个都带着绝望与不甘。
他们伸出手，却没有攻击，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继续往前。
终于，雾中现出一座小型祭坛。
祭坛中央，立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水晶，表面布满裂痕，内部似乎有东西在缓慢蠕动。
他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触碰到水晶的瞬间——
所有怨灵同时停止动作。
整座阵眼陷入死寂。
然后，一声极轻的叹息，从水晶深处传来。
不是语言，也不是声音。
是一种直接落在意识里的低语：
“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