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匿名信像一根毒刺，扎在苏想心里。
哪怕她拼命地把注意力摁在书本上，那行用报纸剪贴出来的、冰冷刺骨的字句也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第二天下午，按照“地狱课表”，她该去机房找李泽川进行硬件调试实战。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推开机房的门。
李泽川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台嗡嗡作响的服务器前，手指飞快地敲着命令。
听见动静，他头也没回，懒洋洋地开口：
“迟到了三分钟！怎么，昨晚陈知行的理论天书终于把你那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彻底糊住了？”
若是平时，苏想大概会小声辩解一句，
但今天，她只是沉默地走到他旁边的机器坐下，低声说了句：
“抱歉，李同学。”
李泽川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终于侧过头看她。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她脸色不对，眼底藏着没休息好的青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惶然。
“啧，”
他嗤笑一声，转回头继续看屏幕，
“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昨晚被陈知行的天书打击得怀疑人生了？
还是被周炽那二货的跳跃思维闪瞎了眼？”
苏想抿紧嘴唇，没说话，默默打开电脑。
李泽川等了几秒，没等到预想中的反驳或解释，觉得更不对劲了。
他干脆松开键盘，整个人转向她，上下打量着她：
“喂，苏想，你这副死了爹妈的丧气样给谁看？
全国决赛的场子还没踏上呢，就提前给自己哭丧？”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刻薄难听，但奇怪的是，这种毫不掩饰的粗暴，反而让苏想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丝。
比起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意，李泽川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毒舌，似乎……没那么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有。就是……有点累。”
“累？”
李泽川挑眉，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玩味的恶意，
“我看不是累，被人戳到肺管子了吧？”
苏想的心猛地一跳，愕然看向他。
李泽川嘴角勾着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得像刀：
“怎么？以为没人知道？昨晚上楼管大妈那声苏想有信，喊得半栋楼都快听见了。
怎么，收到情书了？
不对啊，收到情书不该是这鬼样子。”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刀，
“那就是收到……辱骂信了？”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苏想的伤口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看她这反应，李泽川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嗤笑一声，重新靠回椅背，语气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嚣张：
“就为这？屁大点事！”
苏想忍不住反驳，声音带着哽咽，
“他们说得对！我就是基础差！
我就是……就是在浪费你们的时间！”
“放屁！”
李泽川猛地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
“老子时间金贵得很，乐不乐意浪费，老子自己说了算！
轮得到那些藏在阴沟里不敢露脸的臭虫说三道四？”
他盯着苏想，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反而有种惊人的认真：
“苏想，你给老子听好了！
能被利用，说明你还有价值！
真正的废物，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你现在就是我们队里的工具人，有用，就得给老子撑住！听见没？”
工具人……有用……
这大概是苏想听过最另类、最毒舌的“安慰”。
可奇异的是，这种毫不温柔的粗暴肯定，反而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扎进了她惶惑的心里。
“可是……”
“可是个屁！”
李泽川不耐烦地挥手，
“有那功夫胡思乱想，不如赶紧给老子把这段驱动调通！
代码写得跟屎一样，bug多得能开动物园了！
赶紧的！别耽误小爷时间！”
他嘴上骂得凶，却把最棘手但也最能锻炼人的一段底层调试任务直接抛给了她！
并且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翘着腿，一边毒舌点评她的每一个操作，一边在她真正卡死的时候，看似不耐烦地指点一两句关键。
在他的骂声和机房服务器嗡嗡的背景音里，苏想竟然奇迹般地慢慢专注起来。
那些恶意的字句似乎被李泽川更凶的骂声给覆盖、压倒了。
直到傍晚，任务勉强完成。
苏想累得几乎虚脱，但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一点。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李泽川忽然头也不回地叫住她，随手扔过来一个小巧的U盘：“喏。”
苏想下意识接住，U盘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喏，里面有几个我以前写的调试脚本和笔记，省得你笨手笨脚，下次更浪费老子时间。”
他的语气依旧恶劣，“别弄丢了，很贵。”
苏想握紧那个还带着体温的U盘，愣愣地点了点头。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走出机房，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苏想紧攥着手里的U盘，她感觉手心像是被烫到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机房的方向。
李泽川还坐在那里，屏幕的光映着他略显桀骜的侧脸。
就在苏想转身离开后，李泽川脸上的懒散瞬间收起。
他拿出那个年代罕见的摩托罗拉手机，快速拨了个号，声音冷得掉渣：
“喂，强子，帮我查个人……对，就昨天傍晚，谁在女寝楼下信箱附近晃悠……”
“妈的，敢动小爷队里的人，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