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者……亵渎佛土……当受永世净化之刑！”
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扎入四人的识海。不仅仅是声音，更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宣判，带着不容置疑的度化与镇压意志，试图强行扭曲他们的认知，瓦解他们的抵抗。
首当其冲的是阿月，她本就虚弱，此刻更是如遭重锤，闷哼一声，差点昏厥过去，手中的琉璃盏碎片彻底失去光泽。八戒也是脸色一白，肥胖的身躯晃了晃，只觉得体内刚刚吞噬的那些杂念险些失控反噬。
孙悟空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暗金色的妖气如同沸腾的狼烟，硬生生将那入侵的净化意念冲散大半，但他额头上那顶金箍也随之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显然这来自菩萨真身的意念，也引动了紧箍咒的某种应激反应。
张自在只觉得脑海嗡鸣，意识海中那片混沌之海剧烈翻腾，无数被吞噬存在的残念在菩萨意念的刺激下发出恐惧的尖啸。但与此同时，混沌种子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与贪婪！那灰败的寂灭意境自主扩散，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绝大部分净化意念隔绝在外，甚至反过来，传递出一股想要将这股宏大意念也一并吞噬的疯狂渴望！
“哼！装神弄鬼！”孙悟空猛地踏前一步，挡在众人身前，那冲天的暗金色妖气凝聚成实质的铠甲，对抗着无处不在的威压。他金瞳锁定万佛阁顶端那搏动加剧的“伪·菩提心”，獠牙外露，“想净化俺老孙？就怕你没那副好牙口！”
他不再压抑，那被镇压万古、搅乱天庭的齐天大圣的凶威彻底释放，与这伪佛净土的神圣威严形成了最极致的对立！空间在他周围微微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妖猴……冥顽不灵……”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挑衅的愠怒。悬浮在四周的数十名金红袈裟僧人，眼中金光大盛，同时抬起手，结出同一个法印！
嗡——！
万佛阁外壁，那无数痛苦面孔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亿万道细小的、蕴含着极致痛苦与强制信仰的金色光束，如同暴雨般，朝着小小的平台攒射而来！这些光束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更蕴含着精神污染，每一道都像是一个微缩的“思过禅房”，要将人的意志彻底冲刷、同化！
“保护好阿月！”张自在厉喝一声，将虚弱的阿月推向平台最内侧，自己则与孙悟空、八戒并肩而立。
孙悟空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双拳齐出！暗金色的妖力化作两条咆哮的孽龙，悍然撞向那密集的金色光束洪流！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妖力与信仰之光疯狂湮灭，炸开一圈圈能量涟漪，将平台震得瑟瑟发抖。
八戒也发了狠，张开大嘴，猛地一吸！并非吞噬那些凝练的攻击光束，而是疯狂吸纳着光束湮灭后逸散开来的、更加混乱驳杂的精神碎片和负面情绪！这些“残渣”对他而言如同补品，他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周身气息不降反升，甚至在他身后隐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狰狞的饕餮虚影！
张自在没有选择硬撼，他身形如电，在狭窄的平台上辗转腾挪，躲避着光束的直击。同时，他右手猛地按在那扇布满扭曲符文的侧门上！
掌心的混沌种子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搏动着，灰败的光芒透体而出，狠狠冲击着门上的禁制！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在混沌种子那蕴含“万物终焉”意境的寂灭力量冲击下，门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发出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光芒急速明灭，那强大的排斥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衰减！
“给俺老孙开！”孙悟空百忙之中，回身一拳，暗金色的拳影如同流星，狠狠砸在门扉之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禁制，在内外夹击之下，轰然破碎！
门，开了。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却也更加死寂、更加冰冷的信仰之力，混合着无数灵魂被榨干后的虚无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墓穴之风，从门后汹涌而出！
四人毫不犹豫，瞬间冲入门内！
门后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张自在，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震撼。
这里并非想象中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一个无比广阔、难以估量其边界的奇异空间。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一片虚无的、暗金色的背景。
而在这片虚无中，悬浮着、堆积着、挤压着……无数微缩的“佛”！
这些“佛”大小不一，小的如拇指，大的也不过尺余，形态各异，有的呈跌坐状，有的呈站立祈祷状，有的则是扭曲挣扎的姿态。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金色，仿佛褪色的金漆，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每一尊微缩的“佛”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痛苦、麻木或者空洞，它们的眼睛紧闭，但张自在却能清晰地“听”到它们灵魂深处发出的、永无止境的哀嚎。
它们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如同宇宙中的尘埃，构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实体”。精纯而冰冷的信仰之力，如同无形的血管，从这些微缩的“佛”身上延伸出来，汇入空间中央——那里，悬浮着一颗约莫人头大小、形态不断变化、时而如心脏搏动、时而如菩提种子萌芽的暗金色光团。
正是“伪·菩提心”的本体！
与在外面感知到的不同，近距离观看，这“伪·菩提心”并非神圣，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它的光芒并不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吸摄一切的冰冷，其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暗的漩涡在生灭，吞噬着从无数“佛影”传来的信仰之力，又散发出维系整个小雷音寺运转的“神圣”波动。
它就像是一个寄生在无数痛苦灵魂之上的……肿瘤核心！
“这就是……菩提心？”八戒看着那邪异的光团，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感到一阵发自本能的排斥，连吞噬的欲望都淡了许多。
“假的……都是假的……”阿月靠在门边，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佛影，泪水无声滑落，“以众生之苦，铸一己之伪善……这就是伪佛的真相……”
孙悟空金瞳死死盯着那“伪·菩提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般的咆哮。他感受到了同源的力量，属于他“混沌妖猿”本源的力量碎片，似乎也被封禁或者说被扭曲利用在了那东西里面！
张自在的右手在疯狂颤抖，掌心的混沌种子传递出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顶点！那不再是低语，而是咆哮！是命令！
【吞了它！吞了这颗扭曲的种子！让一切虚假……重归寂灭！】
张自在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放开对混沌种子的压制，它立刻就会扑上去，与那“伪·菩提心”进行最本质的吞噬与对抗。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这么做，引发的能量风暴将无法想象，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而且，混沌种子若因此失控或者发生未知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门外的攻击并未停止，金红袈裟僧人和护法神将正在疯狂冲击孙悟空布下的妖气屏障，屏障摇摇欲坠。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伪·菩提心”的冰冷意念，已经彻底锁定了他们，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威压，正在从万佛阁顶端降临！
妙音菩萨的真身，即将亲临！
“没时间了！”孙悟空回头怒吼，他支撑的妖气屏障上已经出现了裂痕，“和尚！动手！”
张自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压制混沌种子的渴望，而是主动引导，将自身全部的心神之力，连同那坚韧的、不肯屈服的自我意志，一同注入其中！
“那就……如你所愿！”
他一步踏出，朝着那悬浮在无数痛苦佛影中央的“伪·菩提心”，伸出了那只灰败光芒大盛的右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光团的瞬间——
整个核心空间猛地一暗！
所有的声音，包括无数佛影的哀嚎、门外的攻击、同伴的呼喊，全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张自在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了一个诡异的层面。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扭曲的、由无数金色法则线条构成的……网络！小雷音寺只是这张网络上一个相对明亮的节点，而类似的节点，在整个黯渊界，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星罗棋布！无数细若游丝的信标，从这些节点伸出，探向虚空深处，探向那些沉沦的世界、破灭的纪元、被遗忘的角落……如同贪婪的触须，搜寻着、捕捉着任何可以汲取的“信仰”与“灵性”！
而在那网络的最深处，最黑暗的核心，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其庞大、无法理解其存在的……冰冷意志！那意志如同沉睡的亘古魔神，漠然地注视着网络的运转，偶尔散逸出的一丝波动，就足以扭曲现实，创造或毁灭一方“净土”！
伪佛的背后……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这惊鸿一瞥带来的信息冲击，远超张自在的承受极限！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浩瀚而冰冷的信息流撑爆、同化！
就在这时——
“孽障！安敢窥视圣境！”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与威严的叱咤，如同九天雷霆，在他意识中炸响！
凝固的时间瞬间恢复流动！
核心空间内光芒大放！一尊高达百丈、周身笼罩在无尽祥光与璎珞宝珠之中、面容模糊却带着倾世之威的菩萨法相，凭空出现在“伪·菩提心”之前！正是妙音菩萨的真身！
祂伸出一根仿佛由纯粹光明天道规则凝聚的手指，朝着张自在，轻轻点来！
这一指，看似缓慢，却超越了时空的限制，蕴含着度化一切、镇压一切、终结一切的无上伟力！所指之处，空间层层坍缩，法则哀鸣退避！
张自在浑身僵硬，感觉自己的存在都要在这一指下被彻底抹去！连掌心的混沌种子，都传来了一丝本能的战栗！
“师父！”
“和尚！”
孙悟空的怒吼，八戒的惊叫，阿月的悲鸣，同时响起！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