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伟的覆灭,如同在北林市的地下世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产生的冲击波远未平息,反而以一种更汹涌的态势,推动着陈山河集团的势力如同滚雪球般急速膨胀。这种膨胀,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甚至在某些瞬间,连陈山河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失控般的加速感。
东城,这块昔日李宏伟经营多年的地盘,几乎在短短一两周内,就被迅速纳入了“王朝”的版图。过程顺利得令人咋舌。许多原本在李宏伟旗下或受其庇护的场子,几乎是在百乐门倒下的第二天,就主动派人前来接洽,表达了“归附”的意愿。他们带着账本,带着笑脸,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聚集在王朝歌舞厅的外围,等待着新主的接纳。
耿大壮和他手下那些精悍的弟兄们,一下子变得异常忙碌。他们穿着比以前体面些的夹克或西装(尽管穿在他们身上总显得有些别扭),穿梭于东城的大街小巷,接收场子,清点人员,确立新的“规矩”。原本只是看守歌舞厅和沙场的人手,瞬间被稀释到了庞大的新地盘上,捉襟见肘。
于是,吸纳原李宏伟的手下,成了迫在眉睫的选择。如同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各色人等蜂拥而至。有在李宏伟时代不得志、急于寻找新靠山的;有纯粹为了混口饭吃、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也有少数真正有点能力、试图在新格局下搏个出身的;更不乏一些身上背着事、想借此藏匿的亡命之徒。
人员数量急剧增加,成分复杂得像一锅大杂烩。王朝歌舞厅后面的训练场和几个新接手的仓库,一时间人满为患,充斥着南腔北调的口音、警惕打量彼此的眼神,以及尚未消散的旧日江湖习气。
“妈的,这帮杂碎,良莠不齐!”耿大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对着刘卫东抱怨。他刚处理完两起新收人员因为争抢“看场”好地盘而引发的斗殴,手段虽然粗暴,暂时压了下去,但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好多家伙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规矩得一遍遍讲,听着都烦!”
刘卫东面前堆满了账本和名单,眼镜片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不仅要梳理接收过来的混乱账目,还要甄别这些涌入的人员背景,试图从中筛选出相对可靠和有用的人。“膨胀太快了,根基不稳。山河,我们必须放缓脚步,内部整合刻不容缓。否则,不用等外部敌人,我们自己就会从内部垮掉。”
陈山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楼下院子里聚集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喧嚣声隐约可闻。势力的急速膨胀,带来了巨大的权力和财富,但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管理压力和失控风险。他清晰地感觉到,这艘刚刚经历过风浪、正在加速建造的巨轮,龙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知道了。”陈山河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蕴藏的风暴,“卫东,你抓紧时间,拿出一套详细的人员分级管理和财务监管方案,要快,要细。大壮,你负责整顿纪律,把我之前立下的规矩,一条条给他们刻进脑子里去!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要在三天内,看到初步的秩序!”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左膀右臂,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我们现在吞下的是李宏伟的地盘,不是要变成第二个李宏伟!如果谁觉得跟不上,或者还想抱着以前的臭毛病,那就趁早滚蛋!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祸害!”
命令下达,王朝这台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是针对内的刮骨疗毒。
接下来的三天,东城新接收的地盘上,弥漫着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紧张气氛。耿大壮带着他最核心、也最凶狠的一队人马,如同巡查的宪兵,在各个场子间穿梭。他不再仅仅依靠言语警告,而是真正举起了规则的屠刀。
一个在原李宏伟赌场放债、习惯性对还不上钱的赌客暴力相向的家伙,被耿大壮当众打断了一条胳膊,扔出了场子。
两个试图利用看场之便,向商户额外索要“辛苦费”的新人,被扒光上衣在寒风中罚跪了半夜,然后被驱逐。
甚至有一个自恃有点资历、试图拉拢人手搞小团体的原李宏伟小头目,被耿大壮亲自出手,打得吐血不止,直接送进了医院,生死不知。
血腥的镇压之下,表面的骚动和混乱被强行压制了下去。新加入的人员们噤若寒蝉,真正开始意识到,这位新的“山河爷”,其手段和决心,比李宏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立的规矩,不是摆设,是真正会要人命的铁律。
与此同时,刘卫东熬红了眼睛,终于拿出了一套初步的管理细则。他将人员分为核心、外围、试用等不同等级,对应不同的权限、待遇和监管力度。建立了简单的财务申报和核查流程,试图将混乱的现金流向纳入管控。虽然依旧粗糙,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框架,让无序的膨胀开始有了初步的轮廓。
三天后,当陈山河再次站在窗前俯瞰时,院子里的喧嚣平息了许多,人群虽然依旧庞大,但排列和行动间,多了几分拘谨和秩序。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稳定,是用铁腕和恐惧强行压制下来的结果。内部更深层次的融合、忠诚度的培养、以及不可避免的利益分配矛盾,都将是未来需要面对的严峻挑战。
势力的膨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疆域和力量,但也让陈山河站在了更加陡峭的悬崖边上。他回身,看着办公桌上北林市的地图,东城已大半染上了他的颜色,但他的目光,却投向了更远方,也投向了内部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水。
膨胀的躯体,需要更强健的骨骼和更清醒的头脑来支撑。否则,膨胀得越快,炸裂得也将越惨烈。这一点,陈山河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