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急诊楼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顾时砚指尖还残留着苏景辞后颈的温度，那点暖意混着冷汗，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骨缝里。
推床滚轮划过瓷砖地的声响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靠着冰凉的墙壁站定，军衬袖口还沾着几滴未干的血渍——
那是刚才抱苏景辞进来时，蹭到的对方额角伤口。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往抢救室赶，路过时都下意识朝顾时砚看了眼。
他们是看着顾时砚长大的，从他小时候翻墙摔断腿，到后来执行任务受了枪伤，这小子永远是一副硬邦邦的模样，从没像现在这样，眼底蒙着层化不开的冷雾，连指节都捏得泛白。
“顾排长。”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杰提着公文包跑过来，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他喘着粗气往抢救室方向瞟，声音发颤：“景辞他……情况怎么样？”
顾时砚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死不了。”
赵杰瞬间松了口气，手按在胸口顺气，话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就好，那就好……他要是真出点事，公司那边我没法交代。”
话音刚落，顾时砚突然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赵杰肋骨上。
赵杰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撞在墙上，嘴里当即溢出血丝。
顾时砚上前一步，手攥住他的衣领，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海会这么干？还让他去？”
赵杰咳着吐掉嘴里的血沫，嘴角却扯出个苦笑，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无奈：“不然呢？顾少，你以为我想让他去？苏景辞和公司签的是霸王协议，违约金是他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数。王海是什么人？圈子里谁不知道他好色？要是得罪了他，被他全网封杀，苏景辞就真完了——我能怎么办？”
顾时砚的眼神更冷了，手指猛地松开，赵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滚。”
他只说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赵杰刚撑着墙站起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助理”两个字让他脸色骤变，接起电话时声音都在抖：“什么？热搜？怎么会有热搜？！”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赵杰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连连应着：“赶紧让人联系平台撤热搜，多少钱都给！我马上回公司处理，千万别让事情闹大！”
挂了电话，他看都不敢看顾时砚，抓起公文包就往电梯口跑，脚步慌乱得像在逃。
顾时砚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合上，才重新将目光落回抢救室的红灯上。
那抹红色在惨白的墙壁上晃着，晃得他心头发紧——
赵杰赶到公司时，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迎面就看见一个平板电脑砸在他脚边，屏幕上赫然是热搜界面，#苏景辞被公司逼迫陪酒# #苏景辞坠楼# 两个词条后面都挂着刺眼的“爆”字。
董事长坐在真皮沙发上，脸色铁青，指节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赵杰，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现在全网上下都在说我们公司逼迫艺人，你想让公司倒闭吗？”
赵杰赶紧捡起平板电脑，手指划着屏幕，脑子飞速运转：“董事长您别生气，我已经让助理联系平台撤热搜了，很快就能压下去。”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解释：“苏景辞就是从二楼摔下来的，根本不严重，就是点皮外伤。我一会儿就让公关部放消息，说热搜上的人不是他，是长得像的素人，再发几张他以前的照片混淆视听，肯定能把事情压下去。”
“混淆视听？”
董事长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赵杰面前，眼神恶狠狠的，几乎要将他生吞了，“现在网友都在扒公司的黑料，你以为一张照片就能糊弄过去？”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今天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这件事彻底解决，热搜全撤，舆论反转，要是做不到，你就自己递交辞呈！”
赵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几分讨好：“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十二点之前肯定给您答复！”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赵杰靠在墙上，掏出手机给苏景辞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你现在去医院，拍几张苏景辞的照片，要看起来没事的那种，再写个通稿，就说他是在军营里时不小心崴了脚，现在在医院休养，让公关部赶紧发出去。”
凌晨三点的公关部办公室还亮着灯，赵杰趴在堆满通稿的办公桌上，手机屏幕停留在与平台对接撤热搜的聊天界面。
浓茶凉透的苦涩漫在舌尖，他刚要眯眼，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尖锐的铃声刺破寂静。
“王助理？”他接起电话，声音里满是困意，指尖还沾着打印纸的油墨。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像被狂风卷过的树叶：“杰、杰哥……刚才有人说……景辞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赵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困意瞬间被惊得烟消云散，他抓着手机的指节泛白，“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是有个叫顾、顾时砚打来的电话……”王助理的声音混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赵杰心上，“他说……苏景辞没了……”
“哐当”一声，手机从赵杰手里滑落，砸在地板上裂了道缝。
他眼前一黑，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衬衫都浸透了。
死了？
怎么会？
下午去医院时，医生明明说只是皮外伤，怎么突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