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尚青云又把我托高了些,这次他动作收敛了一些,我也能轻松把**刺入树干。
只是我们每次移动的距离缩短了一点。
就这样反复攀爬,我们不仅避开了所有人蛾,也一点点接近了树冠。
有几次我体力不支,差点摔下去,尚青云总能及时拉住我。
有他在旁边,我心里踏实多了。
费了好大力气,我和陆远终于爬到了树顶。
这时底下传来大壮的喊声:“快看!树上有血迹!”
“上面肯定有人。”
“动作要快,”陆远低声催促,“树顶不安全,他们不能上来。”
我点点头。
从底下望上来时不觉得,真站在树顶,才发现这树冠竟像一片开阔的平地,差不多有半个球场那么大。
平台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天光从高处洒落,照在石台上那具透明的棺椁上,显得格外庄严。
我不由自主地向石台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石台上躺着一个人,是个女子。
她像是沉睡一般,面容安详,脸上没有丝毫腐朽的痕迹,栩栩如生,宛若活人。
她发髻高挽,身穿丝质衣裳,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身下压着一张平整的皮革——想必就是那张马皮了。
不知为何,一见到她,我心里就涌起一阵酸楚,几乎想落泪,甚至有种走近亲吻她的冲动。
就像童话里唤醒沉睡公主那样。
就在我俯身靠近的瞬间,陆远一把拉住我:“别过去,阿瑜。”
我被他拦住,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那火气越来越盛,渐渐转为恨意。我掏出匕首,四肢像不听使唤似的,猛地朝陆远刺去。
我清楚自己不该这样,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幸好陆远身手敏捷,几次闪躲后,用一招太极拳的揽雀尾夺下我手中的刀,接着一记扫腿把我放倒在地。
我仍不甘心,即便双手被反剪,还扭头想咬他。
陆远眉头一皱,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
这一下力道不小,打得我眼冒金星,好一阵才缓过来。而心头那股邪火,也随着这一巴掌消散了。
见我恢复清醒,陆远松开了手:“那女尸有问题。”
“你也不早点说……”我总觉得他是故意打这一下的。
“阿瑜,你退后。”
我迟疑地退了一步,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解下发带蒙住眼睛,凭感觉走到石台前,迅速抽出女尸身下的马皮,双脚一蹬石台,整个人向后跃开,落在我身后。
几乎同时,石台上的女尸如沙一般散开,化作飞尘。
“是机关,”陆远解释道,“有人靠近,女尸就会化作毒尘,吸入即死。但你不会有事。”他说着,将马皮披在我身上。
一股清凉瞬间传遍全身,如同盛夏涂满了薄荷膏。
身上那些刺痒感全都消失了,白毛和怪斑也不见了,只剩下左手虎口处凝成一个黑色虫形疤痕。
我轻轻碰了碰,那疤竟微微蠕动。它一动,我全身骨头就像被针扎般剧痛。
“这是一种巫术。”陆远说。
我曾听祖父提过,先秦时期巫蛊之术盛行,尤其荆楚一带,中原邻近地区也深受影响。
“必须寻到海眼龙宫。”陆远山将那张兽皮摊开在地,取出一只水囊将其中液体全数倾倒在皮面上,随后又抽出一支皮筒,把兽皮卷好背起,“先下去。”
“这么高怎么——啊!”话音未落,陆远山已抬脚将我踹下深坑。
下坠时惊起一只人面蛾,我慌忙抓住蛾足,陆远山却纵身跃上蛾背。
这人面蛾载着我二人盘旋而下,最终落在地面。
只见王磊与孙宇正在尝试攀爬巨树,见到我们从天而降,惊得张大嘴巴。
陆远山估算好距离轻巧落地,扬手间人面蛾温顺俯冲而下。这时我才看清他掌中握着几片桑叶,喂食后飞蛾便振翅离去。
“怎么回事?”王磊急切追问。
我也满腹疑云,这一路全凭陆远山指引,他定然知晓内情。可这人只是盘膝坐下,重新展开那张兽皮。
我们三人凑近端详,发现皮面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纹路。
“是河图!”孙宇最先认出,“传说伏羲得龙马献图,这恐怕就是那张龙马皮。”
“龙马?”我想起墓道里见过的异兽浮雕。
“但这并非先天八卦图。”孙宇仔细辨析,“这是张墓道地图,标注着海底墓穴的结构。根据图示,我们脚下还有四层墓室,最底层就是海眼龙宫。”
“何必绕路,直接打洞下去不行吗?”王磊提议。
“需取钥匙方能开门。”陆远山指向图案,“下一层是力牧陵,内有阵书,缺之不可破阵。”
身为考古队员,我忍不住叹息:“我们这趟尽在破坏遗迹了。孙宇学长,江教授他们到哪了?”
“就在外围,我们是进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头顶骤然响起震耳虫鸣。
仰头只见三桑树上万千人面蛾倾巢而出,黑压压地朝着街道涌去。
“不好!考古队遇险了!”
第15章 第四层墓(1)
赶到时考古队已被人面蛾围得水泄不通,赵队长捂着右手蹲在人群中央,面色惨白。
长途奔袭让我体力不支,王磊、孙宇与陆远山交换眼神后故意放慢脚步。而陆远山突然加速前冲,道袍翻飞间竟抽出一柄齐膝长剑。
但见他纵身跃上民宅屋顶,锁定赵队长的方位反手掷出长剑。剑光如流星般划过,精准刺入赵队长右手的虎口位置。
那些围攻考察队的飞蛾骤然静止,陈远山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扬手掷向三桑神树的方向。
飞蛾们齐刷刷调转方向,朝着那布袋飞扑而去。
留下考察队员们心有余悸地喘息。
李队长盯着自己淌血的手掌,神情恍惚。
我与周雨、大壮先后赶到。队伍里有个和我同期加入的学姐,原本负责文物编号工作,初次参与实地勘探就遭遇如此诡谲经历,忍不住低声啜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几名队员惊魂未定地踢踹着被陈远山刺死的怪虫。
“此物名为解虫,据载古时黑苗人常以此物炼蛊。三星堆出土的陶罐中曾发现过类似虫骸,但活体还是头回得见。”白发苍苍的徐教授反倒最为镇定,脱险后第一件事便是蹲在虫尸旁仔细端详。
“教授你们如何抵达此处的?”我关切询问他们是否也遭遇了相似经历。
“原计划走你说的山壁洞穴,但当地村民在田间发现了墓道入口。”有队员解释,“没想到真能与你们会合。”
看来他们并未经历前两层的遭遇,我稍感安心。
“教授,我......”我正要打开背包出示那两册笔记,周雨学长却抢先开口:
“此地不宜久留,建议立即撤离。”
徐教授摇头走向旁边屋舍:“此处极具研究价值,我们需要稍作停留。”
“但是......”李队长率先表示异议。
“勿要擅动任何物品。”徐教授用长镊夹起地上一段丝线,确认安全后轻轻拉扯,“质地柔韧,其他器物也展现出惊人耐压性。稍后取样检测,若能解析其工艺,对现代科技发展必有助益。”
我与陈远山、周雨及大壮转入另间屋舍。确认四周无人后,我低声问道:“为何李队长未出现与我相同的症状?”
“他未入茧。”陈远山指向墙角。
我这才注意到地面散落着数个腐朽的虫茧。翻开其中较完整的茧壳,赫然发现内壁嵌着张男性面容。
惊骇之余,想起自己先前被困茧中时也曾与这般人脸紧密相贴,顿感悚然。
虫茧下方散落着零碎骨骸,包括颅骨、盆骨与腿骨。从断裂痕迹判断,这些骨骼主人生前曾遭肢解。
颅顶骨片碎裂,残片甚至嵌入口腔,显是遭利器贯顶所致。
“是此地的男性居民。”周雨审视着骨骸,“盆骨特征与面部结构都显示为男性。”
结合之前的浮雕图案,我忽然明白了欧丝国男子突然消失、女子化为蚕形蛹的原因。
原来这个国家的女子变成了噬人的怪物,她们吞噬了本国男子,随后结蛹成茧,虫茧上浮现的面孔正是被她们吞食的人。
不过回廊浮雕似乎并不意在讲述这件事。
追根究底,欧丝国的变故始于罗的姐姐——那位沉睡在三桑神树顶端石台上的女子。
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得到一张描绘整个地下陵墓的地图,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说起来,三桑神树本身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问二胖。
他是我们之中对欧丝国了解最多的人:“相关的正式记载倒是没有,但我听过一些别的说法。”
“别的?”
“据说当年唐尧之子丹朱代父巡行天下,遇见一位自称三桑氏的女子。丹朱与她共度一夜,次日清晨女子便消失无踪。
后来丹朱率领三苗反叛尧帝,最终兵败,被贬至丹水,也就是如今的丹江一带。”
“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刘飒拍手说道,“听族中老人讲,我们刘姓的祖先正是丹朱,据说他战败后自愿前往丹水。”
三人都朝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二胖所说的故事,还是之前看到的浮雕壁画,三桑树显然都是关键所在。但在实际传说中,它却只是一棵普通巨树。
加上浮雕内容与古籍记载差异巨大,我总觉得欧丝国传说的背后,隐藏着某种刻意掩盖的真相。”
尚青云始终沉默,我和刘飒、二胖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