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天高云淡,正是收获的季节。秀玲家和睦平静的生活,被一通来自县城的电话,注入了新的、巨大的喜悦和一丝紧张的期盼。
电话是月亮打来的。彼时,秀玲刚结束学校餐厅上午的忙碌,正准备歇口气喝口水。
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女儿的电话,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妈……”月亮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和激动,“我……我好像要生了,肚子有点疼,见红了……刚给刘明打了电话,他正从单位往回赶呢!”
秀玲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量:“月亮,别怕,别慌啊!头一胎是慢些。你现在人在哪儿?家里吗?”
“嗯,在家呢。”月亮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好,你听着,赶紧躺下,别乱动。把准备好的待产包放在手边。刘明马上就到了是不是?妈这就让你哥开车来,你别怕,啊,妈很快就到!”秀玲语速飞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挂了电话,秀玲也顾不上喝水了,几乎是冲出了休息室,一边往外跑一边给平安打电话,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有些发颤:“平安!快!你快收拾东西,月亮要生了!赶紧收拾东西。”
平安接到电话,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顾不上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屋子收拾东西。
秀玲给学校请了假,然后又给杜安泰,马永贵他们都说了声。
志远开车带她回了家。
她顾不上换衣服,冲进屋里,一把抓起早就准备好的、给未出世外孙(女)做的小衣服、小包被,塞进一个布袋里,又手脚麻利地装了些红糖。
她的心“砰砰”直跳,既是兴奋,也是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杜安泰和马桂兰闻讯赶了过来。杜安泰一脸严肃:“秀玲,平安,怎么样?月亮那边什么情况?我开车跟你们一起去吧,万一有个照应!”
马桂兰也急忙说:“对对对,让安泰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家里你们放心,我看着!”
正说着,马永贵和何玉芬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何玉芬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布包,递给秀玲:“秀玲,这是我之前晒的一点干菊花和金银花,听说产妇生了孩子能喝点下火,你们带上!”
一时间,院子里聚满了人,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志远已经把车发动好,秀玲提着东西就要上车。
“等等!”杜安泰拦住他们,转身跑回车里。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平安,“拿着,住院生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以防万一!”
平安和秀玲推辞不过,心里热流涌动,知道这是大姐夫的一片心意。
“谢谢,谢谢大家!”秀玲眼眶发热,也顾不上多客气,和平安迅速上了车。
杜安泰开着自己的帕萨特紧跟其后。两辆车,载着全家人的期盼和祝福,风驰电掣般驶向县城。
赶到县医院妇产科时,月亮已经被推进了待产室,女婿刘明守在门口,焦急地踱着步,看到岳父岳母和大姨夫来了,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上来。
“爸,妈,大姨夫,你们来了!月亮刚进去,医生说宫口才开两指,还早……”刘明的声音有些沙哑。
秀玲拍拍女婿的肩膀:“别急,生孩子都这样,咱们耐心等着。”她虽然安慰着别人,自己紧攥着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时间在产房外似乎过得格外缓慢。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护士进出时开关门的轻微声响,以及他们几个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平安和杜安泰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烟瘾犯了也只能强忍着,时不时抬头看看产房上方那亮着的“正在手术中”的指示灯。
刘明更是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走到门口听听里面的动静,一会儿又无力地坐回去。
秀玲则靠着墙壁站着,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女儿。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女儿和外孙(女)都能平平安安。
她想起自己生月亮时的情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看到孩子后的巨大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她此刻对里面的女儿充满了心疼和牵挂。
杜安泰看着秀玲和平安紧张的样子,想说点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地去楼下打开水,买了几瓶水分给大家。
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接近午夜时分,产房那扇紧闭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赵月亮的家属!”
“在!在!”几个人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围住了护士。
“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护士笑着将那个裹在淡蓝色包被里、只露出一张红彤彤小脸的新生儿,小心翼翼地递到最前面的秀玲怀里。
那一刻,秀玲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小生命,看着他那皱巴巴的小脸,紧闭的双眼,小小的嘴巴,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幸福和感动瞬间将她淹没。
这是她的外孙!是她血脉的延续,是女儿新生活的开始!
平安也凑过来,看着小家伙,这个憨厚的汉子眼眶也红了,咧开嘴傻笑着,想摸摸孩子又不敢伸手。
刘明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儿子,又看看产房方向,不停地对护士说着“谢谢”。
杜安泰站在稍后一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看着秀玲怀里那个幼小的新生命,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容。
他想起了秀芝,心里默默地说:秀芝,你看到了吗?月亮当妈妈了,咱们家,又添新丁了。
很快,月亮被推了出来,她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湿透,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温柔和满足。
秀玲赶紧上前,握住女儿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月亮,辛苦了,我的好孩子……”
小家伙的到来,给整个家族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忙碌。
秀玲干脆又向学校请了几天假,留在县城照顾月子的女儿和小外孙。
平安则每天城里乡下两头跑,送去秀玲熬的汤、做的饭。杜安泰和马桂兰、马永贵和何玉芬,也隔三差五地来看望,送来各种补品和婴儿用品。
给孩子取名字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月亮和刘明商量着,想请秀玲和平安给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