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舟寂然,悬浮于归墟海眼无光无声的终极死寂之中。司契心神凝聚,以玄一令为引,以太初生机为桥,以自身所悟寂灭平衡道韵为基,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渡向舟体深处那缕微弱的盟主残魂印记。过程如履薄冰,生怕一丝过激的扰动,便令这跨越万古的脆弱联系彻底崩断。
时光于此凝滞,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金石为开,那印记终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一道苍凉、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如涓涓细流,缓缓流入司契心湖。没有影像,没有声音,只有最本源的意念传承。
“得玄一令,触太初机,明寂灭道……后来者,汝已具备承负之资。”
“吾乃玄一道盟盟主,凌霄子。为阻彼界‘万劫归一’邪法,携镇运鼎遁入此海眼绝地,欲借归墟之力反制,然邪阵已成,鼎灵沉睡,吾道躯崩散,仅余此念。”
“《太虚正道章》,乃吾盟根本大法,非杀伐之术,乃调和阴阳、定鼎乾坤、正本清源之无上道章。其总纲在此,汝细悟之……”
刹那间,一段玄奥莫测、蕴含无穷至理的法诀经文,印入司契神魂深处。此章文字古朴,意蕴深远,开篇即言:“太虚寥廓,万法归一,然一之所起,负阴抱阳,冲气为和。正者,守中致和,使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各复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此章所述,竟是阐述宇宙万物生于太虚,本为和谐一体,然阴阳运化,难免失衡,而生劫运。正道之责,非是强行抹杀阴(寂灭、衰亡)或阳(生机、创造),而是引导其回归“中和”状态,使万物各复其根本,重归宁静和谐的命运轨迹(复命)。这与司契所悟的“引导归寂”、“平衡生灭”之道高度契合,却更为系统、精微,直指大道本源!其“正”之含义,乃是维护宇宙根本的“和谐”与“秩序”,使轮回有序,而非彼界所追求的“唯寂永存”。
“原来如此……彼界所谓‘万劫归一’,乃是强行泯灭阴阳之别,使万法归于死寂,乃是极大的‘不正’!而吾执掌轮回,当行‘正道’,引导劫运归于太虚,复其根本之静,而非任其肆虐或强行抹除!”司契心中豁然开朗,对自身职责与对抗彼界的根本道理,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这《太虚正道章》的总纲,如同为他点亮了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路。
与此同时,那缕残念继续传来信息,却带着更深的沉重与警示:
“镇运鼎乃调和气运、镇压邪妄之宝,然欲唤醒其灵,需以至精至纯的‘太初生机’为引,辅以正道章法门,方能激发其‘镇’与‘和’之伟力。汝身负莲种,正合其用。然海眼深处,除镇运鼎外,彼界亦有关键布置……彼辈似在利用归墟漏洞,构筑某种‘逆轮回路’,若成,则可绕过当前轮回序,直接窃取……乃至篡改宇宙根基!此处……大凶……”
“吾残念将散,后继之事,托付于汝。持玄一令,若遇盟中残存血脉或信物,可生感应……珍重……”
意念至此,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那缕盟主残魂印记,在完成最后传承后,彻底消散于无形。古舟微微一震,其内最后一点灵性似乎也随之沉寂,真正化为了一具不朽的遗骸。
司契静立良久,对着古舟深深一揖。此礼,敬其传道之恩,更敬其护道之志。凌霄子盟主,为阻大劫,身死道消,残念镇守于此万古,只为等待一线生机。此等承负,重于星海。
他收敛心绪,盘膝虚坐于古舟之旁,开始参悟那《太虚正道章》总纲。于此绝对死寂的归墟海眼,修炼这调和阴阳、复命归根的正道法门,可谓险中求道,悖境悟真。他结合自身对寂灭的深刻理解,以及“枯莲吞墟”的道境,相互印证。
初时艰涩,然其道基深厚,悟性超凡,加之环境特殊,竟渐渐入门。他尝试运转总纲法门,引导周遭精纯的死寂之气(阴),与净世莲种散发的微弱太初生机(阳),于体内进行极其细微的“冲和”。过程凶险异常,阴阳稍失衡,便是道基崩毁之局。但每当危机时刻,正道章总纲的奥义便自然浮现,引导他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
渐渐地,他周身气息开始发生玄妙变化。原本偏向寂灭的混沌道韵,多了一丝中正平和的意蕴,虽仍处死寂环境,却不再与之尖锐对立,反而有种“和其光,同其尘”的圆融感。对归墟之力的侵蚀,抵抗力显着增强,甚至能更精微地引导利用其力。伤势的恢复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正道章果然玄妙!以此法为基,再行引导寂灭、净化邪秽之事,便可事半功倍,且根基更稳,不易被彼界邪力反噬。”司契心中明澈。此法门,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道”之指引。
待对总纲有所领悟,状态稍复后,他目光投向下方那尊镇运鼎虚影所在的无尽黑暗。唤醒镇运鼎,乃当前要务。唯有借助此鼎之力,方能真正干扰甚至破坏彼界在葬道崖的邪阵,阻止其打通“逆轮回路”的图谋。
他小心引动净世莲种的一丝本源生机,依照正道章法门,将其调和得中正平和,绵绵不绝,化作一缕几不可察的温润流光,缓缓渡向那黑暗深处的鼎影。同时,心中默诵正道章总纲,将一股“守中致和、正本清源”的意念,伴随生机一同传递而去。
流光没入黑暗,如泥牛入海,初时并无反应。司契不急不躁,持续施为。不知过了多久,那尊镇运鼎的虚影,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沉睡万古的巨人,睫毛微动。
有效!
司契精神一振,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以水磨工夫,温养沟通。他知道,欲要唤醒此鼎,绝非一日之功。而海眼深处,彼界所谓的“逆轮回路”布置,更是巨大的隐患,需尽快查明。
归墟海眼之局,虽得传承,见希望,然前路凶险,更胜以往。承负在肩,岂容懈怠?
司契定下心神,一边持续尝试唤醒镇运鼎,一边将部分神念散出,开始谨慎地探查这片沉寂万古的海眼之底,搜寻一切可能与彼界“逆轮回路”相关的蛛丝马迹。
黑暗中,一场关乎轮回根基的暗战,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