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真人领旨后,当即闭关,调动“周天星辰镜”与皇家秘藏典籍,开始全力推演那异界坐标与降临之法。司天监与钦天阁亦高速运转,一道道密令传出,遍布大雍境内的观测点如同敏锐的神经末梢,将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法则涟漪记录、上报。
然而,未等萧宸得到玄明的确切推演结果,源初灵界濒临寂灭所带来的影响,已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大雍境内激起了愈发明显的涟漪。
最先传来急报的是西南边陲的炎离郡。
此地地下蕴藏着一条品质极高的火属性灵玉矿脉,不仅是当地修士修炼的重要资源,更关系着周边数郡的地火平衡,滋养着大片适宜耕种的沃土。然而,就在三日前,矿脉核心区域的温度骤然下降,原本灼热逼人的火灵之气以惊人的速度消散,裸露的灵玉矿石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脆弱,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精华。依附矿脉而生的数种火系灵草一夜枯萎,负责看守矿脉的几位火属性修士更是修为隐隐不稳,体内真元流转滞涩。
紧接着,东北澜沧大泽亦生异变。
这片浩瀚水域水灵之气充沛,历来风调雨顺,物产丰饶。可近日,大泽核心区域无风起浪,水色变得浑浊不堪,水中灵气变得狂暴而混乱。大量水族生灵莫名躁动、死亡,栖息于此的水系妖族纷纷逃离。更令人心惊的是,泽中几处水眼竟有枯竭之兆,水位开始缓慢却持续地下降。
几乎同时,西方金戈原上报,地脉中的金铁之气莫名流失,导致数座正在开采的玄铁矿脉品质骤降,新出矿的铁胚变得酥脆易碎。东方青木林海则传来消息,林海中部分区域的古木生机衰退,树叶无端枯黄凋落,林间木灵之气变得稀薄。
这些异变并非惊天动地的灾难,却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大雍的根基。它们分散在帝国各处,看似互不关联,但经由司天监汇总分析,一个清晰的模式呈现出来——所有异变,皆指向最基础的本源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正在发生程度不一的失衡与流失。
朝会之上,气氛凝重。
相关郡守、镇守使的奏报被一一宣读,字里行间透着困惑与不安。朝臣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是天灾,有人猜测是地脉自然变迁,更有少数嗅觉敏锐者,联想到之前北境的小型“法则漏洞”事件,隐隐感到一丝不寻常。
“陛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他是保守派代表,掌管户部的李尚书,面色忧虑,“各地异象频发,虽暂未酿成大乱,然矿脉凋零、地气失衡,长此以往,恐伤及国本,动摇民心。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集中力量,查明根源,安抚地方,而非……而非分心于虚无缥缈的界外之事。”他话语委婉,但意思明确,对萧宸准备探索异界的决定持保留态度。
立刻有支持新政的年轻官员反驳:“李尚书此言差矣!司天监已有明断,此乃法则层面之异动,寻常手段如何能治本?若根源真在那异界衰亡,我朝闭门自守,无异于坐以待毙!陛下高瞻远瞩,欲主动探查,正是为了永绝后患!”
“探查?如何探查?神魂离体,远赴异界?此乃闻所未闻之险举!陛下万金之躯,关乎社稷存亡,岂可轻易涉险?若有不测,何人能担此责?”另一位老成持重的大臣也加入了反对行列。
“难道固步自封,待灾祸上门便是良策?”
“至少可先全力解决境内之患!”
“境内之患根源在外,治标何用?”
朝堂之上,争议渐起。支持探索者认为这是化解未来危机的唯一途径,反对者则担忧皇帝安危与国内稳定,认为应先解决眼前问题。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萧宸端坐龙椅,静听臣工辩论,面色平静无波。他理解臣子的担忧,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虑。但他掌握的信息远超众人。
这些零散的五行失衡,不过是源初灵界这座“大厦”将倾时,震落的一些“灰尘”。真正的危机,是那个正在被“噬法则之暗”吞噬的高等世界本身,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对一切秩序世界的威胁。
待到争论声稍歇,萧宸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诸卿所虑,朕已知之。”
他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境内异动,朕不会坐视。玄明真人已在推演应对之法,司天监、工部需即刻前往各异常之地,设法稳定地脉,安抚生灵,所需资源,国库尽数拨付。”
此言一出,主张先解决内部问题的大臣们面色稍霁。
但萧宸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深沉:“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非长治久安之道。李尚书,你可知西山火玉矿脉为何凋零?澜沧大泽水眼为何欲枯?”
他不等回答,继续道:“因其本源之力,正被一股来自界外的无形之力牵引、吞噬。此力不除,今日是西山、澜沧,明日便可能是帝都灵脉,是尔等家族根基,是这大雍万里河山的每一寸土地!”
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冰冷,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朕意已决。”萧宸最终定调,“内抚外探,双管齐下。境内异动,全力平复;界外根源,朕必亲往查明。此事关乎国运,乃至此界存续,望诸卿摒弃成见,同心协力,共渡此关。”
他没有再给争论的余地。皇帝的意志,在关乎根本存亡的问题上,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朝会在一片更为复杂和沉重的气氛中结束。
萧宸回到御书房,看着玄明真人刚刚送来、言明推演已至关键阶段的密奏,又瞥了一眼桌上堆积的、关于各地灾异的详细报告。
三界微澜已起,风暴正在酝酿。他必须尽快踏出那一步,在波澜演变成吞噬一切的狂涛之前。留给他的时间,似乎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