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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战术目镜往下淌,在秦翊下颌聚成豆大的水珠,砸在战术背心上,晕开深色的圆斑——那声音清脆得像秒针走动,一滴,又一滴,敲打着他绷紧的神经。

他蹲在断魂坡顶的老槐树下,指腹摩挲着臂章上被血浸透的“蛟龙”二字——这是从陈铮遗体上扯下来的,边缘还沾着战友最后的体温,布料粗糙地刮过指尖,带着铁锈味的腥气钻进鼻腔。

“黑鸦要的不是尸体。”他对着暴雨低笑,喉结滚动,笑声被风撕碎,指节在泥地里抠出半寸深的沟壑,指甲缝里塞满了湿冷的黑泥。

三天前边境缉毒战,陈铮替他挡下的那颗子弹,此刻正硌在他战术背心的夹层里,金属的冷硬隔着织物抵住心口,像一块不肯融化的冰。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着那枚弹头,咚、咚、咚,仿佛在回应某种倒计时。

“他要的是我活着,看着他怎么碾碎龙国军人的脊梁。”

风卷着雨帘扫过开阔地,他特意踩出的足迹像一串挑衅的符号,在泥水里若隐若现,每一步都留下掌纹清晰的凹痕,湿泥黏住靴底,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那枚臂章被他挂在离地一米二的树杈上,正好对着黑鸦最擅长的狙击视角——太高会显得刻意,太低又不够显眼。

湿漉漉的布角在风中轻颤,血渍在雨水冲刷下缓缓晕染,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老陈,”他摸了摸钢盔里的全家福,照片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指尖传来纸张软化的触感,泛黄的边沿几乎要碎裂,“等会你帮我盯着,看这只乌鸦是不是真的敢单脚踩进泥坑。”

正午的雷声炸响时,山脚下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是战术扣环刮过岩石,清亮得如同丧钟初鸣。

秦翊贴着树干滑下,战术靴尖在地上蹭出半道月牙形的凹痕——这是绊线雷的触发点,伪装成泥石流冲刷的痕迹,鞋底与湿泥摩擦的“沙”声微不可闻。

他数着脚步声,七步,八步,第九步突然顿住。

“头儿,那臂章。”带着东欧口音的英语混着雨声飘上来,每个音节都裹着湿气,“是蛟龙的,还带着血。”声音里透着贪婪,像野狗嗅到了腐肉。

秦翊的呼吸陡然沉了两拍,胸腔收缩,冷雨灌进领口,激得他后颈一紧。

他认得这个声音——三天前陈铮最后通讯里,就是这把公鸭嗓喊着“补枪”。

那声音此刻像锈刀刮过耳膜,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向腰间的战术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的汗与雨水混在一起,滑腻地贴着绳结。

“别急,”他低语,声音被风卷走一半,“让他们先摸过来。”

“退回去。”黑鸦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丝,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震颤,“脚印是新的,最深的那个鞋印前掌压痕比后跟深两毫米——他在跑,但故意放慢了速度。”

雨幕中传来战术目镜的调节声,细微的“咔哒”声像毒蛇吐信。

秦翊能想象黑鸦此刻的模样:高颧骨在护目镜后投下阴影,食指搭在m9消音手枪的扳机上,作战靴后跟微微抬起,随时准备冲刺。

这是前特种部队上尉的标准追击姿态,警惕到连呼吸都要卡着心跳的节奏。

“他在坡顶。”黑鸦突然抬脚踹向左侧的灌木丛,枯枝断裂声“咔嚓”炸响,惊起一群野雀,羽翼扑棱声混着雨点砸落。

“用绊线雷?太嫩了。”

秦翊瞳孔骤缩——对方识破了第一层陷阱。

他迅速滚向右侧的泥堆,右手在裤腿内侧的暗袋里一按,备用短刃的刀柄立刻抵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一颤。

泥堆下埋着半吨重的滚木,表面盖着腐叶和碎石,只要绊线被触发……他能想象那轰然滚落的重量,像山崩一样碾碎一切。

“分开包抄。”黑鸦的指令混着炸雷劈开雨幕,“米哈,你走左边泥潭区;伊万,右边悬崖边。我正面。”

机会来了。

秦翊故意踉跄着站起身,战术背心的搭扣“咔嗒”一声松脱——这是他三天前在边境线特意弄松的破绽,金属扣环弹开的瞬间,冷风灌进内衬。

“砰!”一颗子弹擦着他耳际飞过,灼热的气流刮过脸颊,耳膜嗡鸣,老槐树上凿出个焦黑的洞,树皮碎屑溅到他脸上,带着焦糊味。

他捂着左肩栽进泥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泥水,在地上洇出扭曲的红痕,温热的血顺着肘部滑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头儿,他受伤了!”米哈的声音里带着狂喜,脚步声明显加快,泥水“啪嗒啪嗒”溅起,腐叶在脚下碎裂的“咔嚓”声越来越近。

秦翊能听见五米,三米,一米……心跳如鼓,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角,刺得他眼皮发烫。

“就是现在!”他右手猛拽战术绳。

滚木从坡顶轰然滚落的瞬间,整个山谷都在震颤,泥土簌簌滑落,碎石如弹片飞溅。

米哈的尖叫被雷声撕碎,他的作战靴刚踏进泥潭就陷到小腿,想拔腿却被滚木带起的气浪掀翻,泥浆“哗”地泼了他满脸。

第一根圆木砸在他腰际时,秦翊已经摸到第二根绊线——这是他用陈铮的伞绳编的,比普通尼龙绳多绕了三圈,绳结粗糙地磨着掌心,带着熟悉的结绳纹路。

“伊万!”黑鸦的怒吼混着碎石飞溅的脆响。

另一名佣兵被飞溅的碎石击中颈部动脉,血柱喷在雨幕里,像朵突然绽开的红玫瑰,温热的血雾溅到秦翊脸上,腥甜的气息瞬间冲进鼻腔。

秦翊借着这阵混乱滚到坡侧,雨水灌进战术靴,冷得他后槽牙直打颤,靴底泥浆“咕叽”作响,但视线始终锁着黑鸦的位置——那抹黑色战术服正在二十米外的岩石后移动,枪口的消音器闪着冷光,像毒蛇的竖瞳。

“换弹需要三秒。”秦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跳声盖过了雷声,胸腔里像擂着一面战鼓。

他记得黑鸦的m9弹容量是15发,刚才打了两枪,现在应该在压第13发——这情报来自陈铮生前最后截获的敌方装备清单,他反复默念过七遍。

他故意将匕首脱手掷出,刀身擦着黑鸦的护目镜飞过,钉在身后的岩石上,“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武器丢失”的假象让对方的枪口微微下垂。

闪电撕裂云层的刹那,秦翊看清了黑鸦瞳孔的收缩——这是猎人确认猎物时的本能反应,细微得像针尖颤动。

他从作战靴内抽出备用短刃,泥地在脚下打滑,却正好让他的突进轨迹变得不可预测,靴底“哧”地划过湿石。

十米,五米,三米……短刃的寒光即将触及对方咽喉时,黑鸦突然侧身翻滚,战术靴跟在岩石上擦出火星,灼热的金属味混进雨中。

“龙国兵,”黑鸦抹掉嘴角的血,战术目镜裂了道缝,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蓝眼睛,声音像砂石碾过,“你比情报里写的更有意思。”

秦翊的短刃停在对方锁骨上方半寸,能感觉到黑鸦呼出的热气透过战术面罩喷在脸上,带着血腥与机油混合的气味。

暴雨浇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将鲜血、泥水和雨水混作一团,顺着衣领流进锁骨,冷热交织。

他听见黑鸦的指节在掌心捏得咔咔作响,那是特种部队格斗术起手式的前兆,关节摩擦声像枯骨相击。

“但你还是输了。”黑鸦突然露出狼一样的笑,右腿暗劲攒足,就要扫向秦翊的膝弯……

黑鸦的右腿如钢鞭抽来的刹那,秦翊后槽牙咬得渗出血味,咸腥在舌尖蔓延。

他早料到这只老乌鸦不会束手就擒——前特种部队上尉的格斗术里,扫膝不过是虚招,真正的杀招藏在收腿时弹出的战术靴尖。

雨幕里响起骨骼相撞的闷响,像木槌砸进湿泥。

秦翊侧身硬接这一击,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借着这股力道撞向黑鸦胸口。

两人如两头发疯的野兽滚下斜坡,泥块混着碎石扎进后背,黑鸦左手死死掐住他咽喉,右腕的战术匕首在雨中划出冷光。

“龙国兵的骨头,原来也软得很。”黑鸦的左脸在雨水冲刷下显露出狰狞的烧伤痕迹,焦黑的皮肤翻卷着,像团烧剩的破布黏在骨头上,触感粗糙地蹭过秦翊的脸颊,“三天前你战友的血,比这雨水甜多了。”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秦翊太阳穴,耳膜嗡鸣,陈铮最后那声“头儿小心”的嘶吼突然在耳畔炸响,他喉间涌起腥甜,右手死死扣住黑鸦握刀的手腕,皮肤摩擦着战术手套的粗糙纤维。

匕首尖擦着他锁骨划过,剧痛让他的指尖几乎失去知觉,却在触及对方战术手套的瞬间,摸到了那道熟悉的磨损——和三天前陈铮遗体上的刀伤纹路完全吻合。

“是你。”秦翊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血沫混着雨水溅在黑鸦护目镜上,视野模糊了一瞬,“是你补的枪。”

黑鸦的蓝眼睛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浓烈的狠戾取代。

他手腕猛旋,匕首再次刺下,这次直接扎进秦翊左肩。

肌肉撕裂的痛意顺着神经窜遍全身,热流喷涌,湿透的战术背心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秦翊却笑了——他等的就是这股痛觉。

“战场清明”第三次在意识里轰然开启。

雨水坠落的速度慢了,黑鸦急促的呼吸声像擂鼓般清晰,甚至能数清对方战术面罩上凝结的十七颗水珠,每一颗都在微微震颤。

他看见黑鸦因为剧烈运动,面罩与面部的密封胶条被雨水泡软,氧气阀的嘶鸣声比平时高了两度,像漏气的风箱。

“缺氧了。”秦翊的声音像淬了冰,左手突然掐住黑鸦后颈,在对方因为窒息而瞳孔微颤的刹那,猛抬膝盖撞向其腹部。

黑鸦闷哼着弓起身子,匕首从秦翊肩头滑落,却被他反手抓住刀把,掌心被刀刃割破,血顺着刀柄流下。

“你该庆幸,”秦翊抹掉脸上的血,刀尖抵住黑鸦咽喉,金属的寒意刺入皮肤,“陈铮没机会这样看着你死。”

黑鸦突然笑了,血沫从他咧开的嘴角涌出:“你赢不了……鹰喙只是开始。”

“你说对了。”秦翊的嗓音低哑如砂纸,左手攥着领口的全家福,照片里祖父的军章硌得胸口生疼,金属棱角刺进皮肉,“我不是为你而战。”

刀刃压进皮肤的瞬间,黑鸦的瞳孔剧烈收缩。

秦翊反手一拧,听见颈椎错位的脆响,像枯枝折断。

这个杀害陈铮的凶手瞪着蓝眼睛,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枚龙国军徽——被秦翊用染血的指节狠狠按进自己胸口,军徽边缘的棱角刺破皮肤,像根钉子钉进墓碑。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

秦翊跪在泥水里,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却恍若未觉。

他扯下黑鸦手腕上的加密腕表,防水袋的拉链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响,像某种密码的摩斯电码。

陈铮的背包就搁在十米外的界碑下,沾着泥的背带上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那是三天前出发前,这小子非要塞给他的“补给”。

“兄弟,”他把腕表塞进背包侧袋,手指抚过背包上被弹片撕开的口子,布料边缘锋利地刮过指尖,“我给你带礼物了。”

界碑上的“中国”二字被雨水洗得发亮。

秦翊站起身,军装前襟的血已经结成暗褐色的痂,硬邦邦地贴在胸口。

他走向老槐树,那面被倒挂的龙旗还在滴着水——三天前黑鸦为了羞辱他们,特意把旗尖扎进陈铮的血里。

升旗绳在掌心勒出红痕,纤维摩擦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当五星重新朝上的刹那,山风卷着云散,一道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染血的旗面上。

秦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直到手臂酸得发抖才放下。

“报告陈铮同志,”他弯腰背起陈铮的遗体,雨水泡发的战术背心贴在背上,冷得像铁皮,沉重得像山,“任务完成。”

背包里的加密腕表突然震动两下。

千里之外的战区联合作战指挥部,破译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大屏幕上,t岛的轮廓被红圈缓缓包围,“献礼行动”四个字在滚动字幕里格外醒目。

晨光洒在界碑上,龙旗猎猎作响。

秦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踩过泥水里的弹壳和断刃,朝着雨林外的公路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却稳得像山——就像四十年前他父亲背着战友遗体走出老山时那样,就像七十年前他爷爷扛着伤员冲过鸭绿江时那样。

风卷着草叶掠过他的钢盔,带起脚边一串新鲜的泥印——那是战术靴底特有的防滑纹,正清晰地指向山梁后若隐若现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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