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寒露浸透伪装服，空气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在面罩边缘凝成白霜，又被夜风撕碎。
尖刀组五人匍匐在废弃气象雷达站外三公里的灌木丛中，枯枝划过作战服发出沙沙轻响，泥土湿冷黏腻，仿佛大地也在屏息。
秦翊抬手，一个战术手势——全员瞬间静默，连呼吸都压进胸腔，耳膜嗡鸣中只剩血液奔流的低频震动。
他没看手腕上的战术表，而是从胸前摸出一枚黄铜老式指北针——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磨损的刻度盘被轻轻摩挲。
盖子打开，磁针剧烈晃动，迟迟不稳。
他对比胸前终端上静止的数字航向，偏差明显。
苏岩笔记里的字句闪过脑海：“t岛西北断层带含高纯度磁铁矿层……足以扭曲所有电磁定位。”
原来如此。不是故障，是天然陷阱。
“楚瑶，关主动信号，切被动监听。”秦翊喉麦传出的声音低沉冷静，“用地震阵列，听地。”
“收到。”楚瑶十指翻飞，绿色信号波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网格状的地脉图，细微震颤如蛛网蔓延。
时间像在油锅里煎。
皮肤麻木，掌心冷汗顺着虎口滑落，在泥地上留下微痕。
十分钟过去，就在众人几乎被寂静逼疯时，平板跳出一串微弱红点——
规律的踩踏声，正沿着他们预设的渗透路线逼近。
秦翊瞳孔骤缩，肌肉绷紧如弓弦。
敌人不仅预判了他们的到来，还反过来利用了电子导航的漏洞，布下反向诱捕圈。
若他刚才依赖设备，此刻早已撞进枪口。
“这群狗娘养的……”爆破手“锤子”咬牙低骂，额角冷汗顺着颧骨滑下，在夜视仪微光中泛油亮。
“继续分析。”秦翊目光转向楚瑶另一块屏。
楚瑶深吸一口气，喉咙被冷空气刺得生疼。
她调出“血色黎明”缴获的“猎鹰清单”加密数据，耳边回荡着王野昏迷中的呓语：“七秒……跳变……七秒……”
数据瀑布刷屏，她将所有被击落隐形战机的航迹叠加比对——惊人规律浮现：所有目标飞行高度，全集中在3800米±50米区间！
“是大气扰动！”她猛然抬头，眼底闪着骇然光芒，“t岛东部暖湿气流上升带撞上高空冷空气！‘秃鹫’在等气象窗口！热成像在这种温差剧变下误差最小，甚至能穿透隐形涂层！”
秦翊盯着电子地图，献礼编队航线如猩红丝带，横穿那片空域。
胃部绞痛，像有铁钳在体内收紧。
这不是袭击，是直播处决。
“必须确认主基地结构。”他声音嘶哑，字字从牙缝挤出。
闭眼，苏岩临终塞给他的密封管浮现在脑海，上面刻着：“不到绝境，切勿开启。”
现在，就是绝境。
“启动‘蜂群信标’。”
这是苏岩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秦翊取出密封管，小心取出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仿生无人机——伪装成鸟粪，无动力，靠风滑翔，仅在接近特定节点时自动上传缓存数据。
那是苏岩当年埋设的中继装置。
他打了个手势。狙击手“幽灵”无声靠近一只受惊的夜鹭。
振翅刹那，信标精准附着于尾羽。
夜鹭毫无察觉，扑棱着飞向山顶雷达站——那是它的巢。
两小时等待，漫长如世纪。
皮肤僵硬，耳中全是血流轰鸣。
终于，当夜鹭离巢觅食，途经山腰隐蔽信号塔时，楚瑶平板跳出第一帧画面：断续、模糊，却足够看清——
雷达站内，双层防御体系。
外层哨塔布满自动机枪，交叉火力；内层厚重防爆墙，护住指挥中枢。
而墙上赫然挂着一张放大照片——
阅兵服下的挺拔背影，背景是阅兵村训练场。
旁侧猩红记号笔写着：“目标：铁锚”。
那个背影，是他。
“铁锚”，是他曾经的代号。
怒火与寒意同时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
敌人不止设了圈套，还在等他来观礼。
“他们知道我们会试正面。”楚瑶快速滑动屏幕，指尖微颤，“哨塔太规整，反而假。”
“是饵。”秦翊冷笑，声如冻土开裂，“不走正门。”
他调出尘封工程图：“走这儿——废弃排污管。隔热陶瓷层能屏蔽红外，只要活过八百米毒气走廊。”
图纸备注：曾用于液氮冷却运输，内壁铺厚隔热陶瓷层。
可完美屏蔽红外探测。
但风险巨大——管道八百米，坡陡，废弃多年，极可能积存硫化氢等致命气体。
“我先。”秦翊不容置疑戴上呼吸器，“咔”一声面罩锁合，过滤系统嗡鸣入耳。
他第一个钻进散发着铁锈与腐臭的管道口。
黑暗粘稠如液，每一步踩在湿滑淤泥上，靴底打滑令人神经紧绷。
中途，岩石塌陷堵死通道，只剩一人匍匐通过的缝隙。
秦翊脱下作战服，堵住旁边“嘶嘶”漏气的裂缝，抽出战术镐，一寸寸在坚硬管壁凿出脚蹬点。
金属刮石声在密闭空间反复回荡。
当五人抵达废水池下方尽头时，皆筋疲力尽，呼吸沉重如风箱，汗水浸透内衬，冷空气激得人直哆嗦。
就在这时，楚瑶耳机突响急促蜂鸣。
“等等！”她猛地按住秦翊肩，指尖透过作战服微微发抖，声音压到最低，“截获新加密语音！频率不同，但语调……是‘秃鹫’！”
秦翊立刻戴上骨传导耳机，回放音频。
电流杂音中，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金属共鸣。
“秃鹫”正在调度机动组，命令拂晓前携“毒刺x”单兵防空导弹抢占东岭制高点——最佳狙杀位。
但真正让他眼皮狂跳的，是最后一句：“确保‘灰鸦’信号彻底切断，别再让他发错误情报。”
“灰鸦”？
那个被指挥部定为内奸、屡次传递假情报导致行动失败的“叛徒”？
三个月前深夜密令浮现：“启动双面信使计划……让‘灰鸦’成为敌人眼中的‘真相之源’。”
果然……他们终于发现“灰鸦”的情报有问题了。
这说明——我们的误导奏效了。
秦翊眼神一凛，脑中电光火石：
“灰鸦”根本不是内奸，是我们故意放出的诱饵，是陷阱的一环！
而“秃鹫”，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被骗！
敌人内部已现裂痕，情报链断裂。
但也意味着，“秃鹫”正疯狂补漏，调整部署。
时间不多了。
秦翊缓缓摘下耳机，目光扫过四名队员疲惫却警觉的脸。
“听到了？”他低声问。
锤子点头，嗓音粗哑：“毒刺x……东岭……三小时部署。”
“等不了批复。”秦翊手掌压在水面，指尖触到浑浊冰凉，仿佛能感知上方基地的心跳，“原计划取消。不等他来——现在，打进老巢。”
四双手依次搭上他的拳，无声，却坚定。
黑暗中，秦翊的手套攥紧冰冷金属梯，摩擦声几不可闻。
他抬头，透过浑浊水面，仿佛看见头顶那座固若金汤的巢穴。
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