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坐在女眷席上,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泛起一丝疑虑。
她曾在外祖母留下的医书中看到过关于“观气诊术”的记载,书中明确提到,这种诊术并非神医谷的独门绝技,反而更像是江湖术士用来故弄玄虚的把戏,真正的医者,还是需以望闻问切为根本。
苏芷依刻意在宫宴上展现这门“特殊诊术”,还精准地说出了太后的症状,恐怕不止是为了讨好太后,更是想借太后的青睐,为自己和丞相府拉拢皇室势力。
毕竟太后在宫中地位尊崇,得到她的认可,便相当于在皇室中站稳了脚跟。
更让姜临月在意的是,刚才苏芷依提到“湿滞之气”时,她下意识看向萧清霁,发现萧清霁也在观察苏芷依,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显然对苏芷依的“诊术”也并非完全相信。
就在这时,姜临月感觉一道目光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萧清霁的目光。他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似乎在好奇她为何对苏芷依的“精彩表演”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丝惊讶或赞叹都没有。
姜临月没有回避,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收回目光,继续端着茶杯,仿佛对殿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萧清霁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的好奇更甚。
他征战多年,识人无数,能轻易分辨出人的情绪是真是假。
殿中其他女子对苏芷依的医术要么是真心赞叹,要么是刻意讨好,唯有姜临月,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审视,仿佛能看穿苏芷依的心思。
更让他在意的是,方才苏芷依提到“湿滞之气”时,他隐约感觉到姜临月身上有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与他当年在边疆接触过的某种奇异矿石能量有些相似,却又更加纯净、温和。
这股能量,究竟是什么?她又为何会拥有这样的能量?
宫宴还在继续,殿内觥筹交错,官员们纷纷向萧清霁敬酒,称赞他的战功;
皇子们也时不时与萧清霁交谈,试图拉近关系;
苏芷依则被太后留在身边,听太后细细询问调理身体的细节,偶尔还会回答几位官家小姐的问题,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
长乐宫接风宴结束后的第三日清晨,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刚推开半扇,便见一辆明黄色的宫车停在门前,车辕上悬挂着象征皇室的鸾鸟纹玉佩,车旁侍立的太监身着暗纹宫服,手持拂尘,神色恭敬却难掩威仪。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向内通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姜临月便带着青禾快步迎了出来。
“姜大小姐,咱家奉陛下之命而来。”
太监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宫中人特有的平稳,“陛下听闻大小姐医术精湛,此前曾暗中为昭阳公主调理过隐疾,如今宸王殿下旧伤复发,日夜咳嗽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特请大小姐移步宸王府,为宸王诊治,还望大小姐应允。”
姜临月垂眸行礼,语气平静无波:“臣女遵旨。既是陛下所托,臣女自当尽力。不知此刻前往,是否妥当?”
“陛下正盼着大小姐能尽快过去,宸王殿下此刻应在府中处理军务。”
太监笑着回话,又补充道,“陛下还特意吩咐,若是大小姐需要任何药材,无论是将军府的私库,还是宫中的药材局,只管开口,定无不应。”
送走太监后,青禾忍不住凑到姜临月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小姐,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让您给宸王诊脉?会不会是……宸王故意在陛下面前提起的?”
姜临月走到庭院中,目光落在廊下悬挂的鸟笼上。
“十有八九是宸王的意思。”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笃定,“上次宫宴,我与昭阳公主数次眼神交汇,他那般敏锐,定然察觉到了异常。
借陛下之口请我去诊脉,不过是想探我的底罢了。”
青禾闻言,顿时有些紧张:“那咱们还去吗?万一宸王不安好心,想对您不利怎么办?”
“为何不去?”姜临月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亮光,“这正是探查他体内能量的好机会。”
半个时辰后,姜临月换上一身素色绣竹纹的长裙,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碧玉簪,随身带着一个小巧的药箱。
里面除了寻常的诊脉工具和几味常用药材,还放着一小块用绢布包裹的蓝树果实能量液,以备不时之需。
青禾则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刚做好的桂花糕,说是给宸王府的下人“打赏”,实则是为了掩饰药箱的存在。
马车缓缓驶离将军府,沿着京城的主干道向宸王府方向行进。
街道上行人往来如梭,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
青萝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热闹,小声道:“大小姐,我听说宸王府比将军府还要大,府里的规矩也严得很,连下人们走路都不敢大声说话。咱们等会儿可得小心些,别做错了规矩。”
姜临月轻轻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外掠过的一处绸缎庄。
那是她与沈昭阳传递密信的据点。“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少说话,多观察。若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记在心里便是,不必声张。”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了宸王府门前。
朱红色的府门高达丈余,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宸王府”三个大字是先帝亲笔所题,笔力苍劲,透着一股威严。
门前两侧各站着四位身着玄色侍卫服的护卫,腰间佩刀,身姿挺拔如松,见马车停下,立刻有一位侍卫上前询问,得知是姜临月前来,便转身入府通报,其余侍卫则依旧保持着站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片刻后,一位身着青色管家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面容温和,举止得体,见到姜临月,连忙躬身行礼:“姜大小姐,小人是宸王府的管家秦忠。王爷已在书房等候,特意吩咐小人前来迎接,请随小人来。”
跟着秦忠走进府中,姜临月才发现,宸王府的布局远比传闻中更加简洁大气。
前院没有种植名贵的花草,只在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松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阳光,让整个庭院显得有些清冷。
石板路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每隔几步,便有一位身着青色布衣的下人垂手侍立,见到她们经过,也只是微微躬身,连头都不敢抬起。
穿过前院,走过一座横跨荷花池的石桥,便来到了位于府中深处的书房。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姜临月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痛苦。
她抬眼望去,只见萧清霁正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本摊开的兵书,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身着一身玄色常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银色的云纹,面色依旧苍白,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迹。
显然是刚才咳嗽时咳出来的。
“臣女姜临月,参见宸王。”姜临月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怯意。
萧清霁放下手中的兵书,抬起头看向她,眼底没有过多的情绪,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能将人的心思看穿。
“姜小姐不必多礼,坐吧。”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几分沉稳,“秦忠,给姜小姐倒杯热茶。”
秦忠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一旁的茶桌前,提起茶壶,为姜临月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叶是上好的龙井,茶汤清澈,香气四溢。
姜临月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心中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她能感觉到,萧清霁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似乎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待姜临月坐下后,萧清霁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仿佛只是在闲聊:“皇兄说,姜小姐医术高超,此前曾为昭阳调理过身体,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姜临月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平静地迎上萧清霁的目光:“不过是些微末伎俩,算不上什么医术高超。
倒是王爷,常年驻守边疆,为大晟立下赫赫战功,臣女心中敬佩。”
萧清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姜小姐过誉了。本王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
只是近来旧伤复发,日夜咳嗽不止,太医们开了许多药方,都不见好转。
听闻姜小姐有独门医术,便斗胆请皇兄开口,让姜小姐来府中一趟,还望姜小姐不要嫌弃。”
“王爷客气了。为殿下诊治,是臣女的本分。”姜临月放下茶杯,站起身,“还请王爷伸出手,让臣女为您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