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他接过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时手还在晃,写下的名字都有些歪歪扭扭。
当着所有人的面,两位曾经叱咤港城影坛的大佬脸色铁青地在这份不平等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下的不仅是名字,还有他们曾经的骄傲和地位。
签完字的瞬间,邹闻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地坐回椅子上,连抬手的劲都没了,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麦佳则猛地转过身,捂着嘴踉跄着冲向洗手间,背影狼狈得像丧家之犬,甚至在门口撞到了服务生都没停下脚步。
晏明洲回到主舞台,拿起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联盟老板们,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没有丝毫含糊:“我知道在之前对抗山田财团的股市风波中,在座的很多盟友都为了支持寰宇蒙受了不小的账面损失,有的抛了手里的优质股票,有的抵押了影院资产就为了帮寰宇稳住股价,帮我晏明洲扛过难关。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台下的联盟老板们闻言都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陈松林心里也泛起酸,当初为了帮晏明洲,他咬牙抛了手里一半的股票,损失了近百万。那段时间他晚上都睡不着觉,天天盯着股市行情,生怕一辈子的心血打水漂,王老板则想起自己抵押了两套房产,老婆还跟他吵了好几架。
“但我晏明洲说过,”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认真,“你们亏多少,我双倍奉还!我晏明洲说出去的话,绝不反悔,绝不食言!”
话音刚落,陈默推着一辆铺着红色丝绒的餐车上台,餐车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十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每个信封上都用毛笔写着老板的名字,字迹工整,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现在,我兑现承诺!” 晏明洲拿起第一个信封,念出上面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陈松林先生!”
陈松林愣了愣,快步走上台双手接过信封,信封很厚,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支票的硬度。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崭新的现金支票,当他看清支票上的数字时,眼睛瞬间直了,整整两百万!比他当初的损失多了一倍还不止!他的手猛地一抖,支票差点掉在地上,“这…… 这太多了…… 晏先生,我当初只亏了九十八万,您给两百万,太多了……”
“不多。” 晏明洲打断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带着认可和感激,“这两百万,一部分是你损失的双倍赔偿,另一部分是我谢谢你当初在我最难的时候愿意相信我,愿意把所有身家都压在寰宇身上,这是你应得的。”
接下来,王老板、李老板…… 一个个老板上台领取支票。
王老板拿到四百万的支票时当场就红了眼,李老板拿到三百万直接对着晏明洲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久久没起身,还有个老板甚至当场哭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晏明洲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返还是返还,但打了胜仗总得分红让大家都沾沾喜气,都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陈默!”
“在!” 陈默立刻推上另一辆餐车,这次餐车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箱子是纯皮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现金支票,每张支票上都印着汇丰银行的字样,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码得像小山,看得人眼热。
“我宣布,额外拿出五千万港币作为香江新院线联盟的第一次分红!按照各位老板加入联盟时的贡献度和影院规模分配,现在发放!”
“轰 ——!”
如果说双倍返还是震撼,那这五千万的分红就是狂喜!
陈松林拿着金额高达三百二十万写着自己名字的支票,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见过赢了之后还主动分钱的老板,以前跟着嘉禾干,别说分红,连基本的分成都会被克扣。
他走到晏明洲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贴到膝盖,声音激动道:“晏先生!以后我陈松林这条老命,还有我那几家破影院就都交给您了!您指东我们绝不往西!您让我们打谁我们就打谁!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陈松林绝不含糊!”
“我老王也一样!以后寰宇就是我的天!我王老三这辈子就跟定您了!”
“我也是!我也是!”
台下的联盟老板们看着手里的支票一个个红了眼,声音里满是狂热的崇拜。
有人把支票像揣着宝贝似的揣进怀里,生怕丢了,部分人围着晏明洲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金钱的分量加上信守承诺的底气把所有人的心彻底焊死在了寰宇身边,再也分不开。
宴会厅里,所有人举着酒杯欢呼,香槟洒在地毯上,大家搂着肩膀唱歌,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跑调了也不在意,整个大厅都沉浸在新时代来临的狂欢里,连空气都透着兴奋和希望。
突然,宴会厅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场内的喧嚣。
一个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面容沉稳,嘴角紧抿着透着一股威严,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周围所有沸腾的声浪都在他面前自动冷却消散。
两名身材高大的便衣警卫跟在他身后,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被他们冷冷的眼神逼退,不敢再往前一步。
上一秒还在高举酒杯为五千万分红而狂呼的联盟老板们,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举杯的动作顿在半空。
端着相机的记者们也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闪光灯不再闪烁,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空气中只剩下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中山装,领口的风纪扣扣得严丝合缝,面料是看不出牌子的国产哔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鬓角已经有了些许银丝,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双看过太多风浪沉淀了太多故事的眼睛,平静深邃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能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吸进去。
他身后的两名便衣警卫虽然穿着普通的夹克,但挺拔的站姿和警惕扫视全场的目光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身份绝不简单。
陈松林手中的酒液泼洒出来,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中年男人胸前那个几乎被中山装领口遮住一半的小小圆形徽章,眼神里是混杂着敬畏与极度震惊的骇然。
梁家辉的反应更是夸张。他 “腾” 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带得身后的椅子都向后滑出半米。
他盯着来人,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连呼吸都放缓。在场的大多数年轻记者和新晋老板们或许并不认识这个徽章也不理解这种反应,但对于梁家辉和陈松林这种曾经在六七十年代的港城经历过那场左派与港英政府激烈对抗风暴,甚至在体制内有过一些浅层接触的老江湖来说,那个印章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晏明洲依旧保持着从容,他刚与陈松林碰完杯,酒杯还停在胸前,见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只是微微颔首,眼底没有半分意外,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场不速之客的到访。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凝结的冰珠,周身沉稳的气场竟与来人的肃穆隐隐形成一种微妙的抗衡,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制半分。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他穿过死寂的人群径直走到了晏明洲的面前,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没有丝毫偏差。
他在离晏明洲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从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封纯白色的信封。那信封没有任何署名,封口处盖着一个特殊浮雕烫金的红色五星印章,印章的图案是一种带有书法笔锋的艺术变体,五颗星的位置错落有致带着庄严气场。
“晏先生。”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没有被任何杂音干扰。
他用一种近乎刻板的标准姿势,双手捧着那封请柬缓缓递到了晏明洲的面前,手臂保持着平稳的弧度没有丝毫晃动。
晏明洲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杯底轻触桌面时发出的脆响打破了片刻的沉寂,他垂眸看向那枚印章,眼尾向上挑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封沉甸甸的请柬,指尖触碰到信封的刹那,他清晰地感受着那浮雕印章上传来的独特质感,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带着特殊的意义。
“怎么称呼您?” 晏明洲抬眼,目光地落在中年男人脸上,没有好奇的探究,也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一种平等对话的淡然。
“免贵姓王,王兴川。”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晏明洲的回复,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审视,似乎在观察晏明洲的反应。
晏明洲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撕开了那枚火漆印章,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
他缓缓展开宣纸,目光扫过上面那行苍劲有力的毛笔繁体字,直到瞥见落款处中央办公厅几个同样用毛笔写就的大字,他才缓缓抬起头,将宣纸重新折叠好,语气平淡清晰:“三日后,京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