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族退去的第三日,陇西的晨雾里仍裹着未散的硝烟味。
我站在城楼前,看着那道淡金色的文气屏障,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屏障里流动的文气。
比昨日弱了三成,若浊族再带着黑幡来犯,撑不了两个时辰。
“祭酒,伙房的粟米快见底了,今日发粮,每个士兵只能领往日七成的量。”
陈武皱着眉走来,他手里攥着个空粮袋,麻布上还沾着几粒粟米,“粮官说长安的粮草还没到,崔家那边卡着运输队,咱们只能省着用。”
我接过粮袋,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麻布,心里沉了沉。
崔家在朝堂污蔑还不够,竟连前线的粮草都敢克扣!
士兵们饿着肚子,怎么守得住城?
风掠过城楼,带着远处陇山的寒气,那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条沉睡的巨龙,突然想起鱼玄机之前提过的 “地脉之气”,心里忽然一动。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
浓雾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走来,拂尘轻摇,裙裾扫过沾露的野草,正是鱼玄机!
她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在晨雾里泛着淡青微光。
“李公子,别来无恙?” 鱼玄机走到城下,声音清冽如泉,“听闻黑幡难破,我特来引陇山地脉之气,助你稳固文气屏障。”
她抬手轻挥拂尘,指向陇山深处,“此山乃秦岭余脉,地脉深藏千年,若能引动,可加强稳固文气屏障。”
我赶紧让人放下吊桥。
鱼玄机走上城楼,指尖在手里罗盘上一点,三枚桃木钉从袖中飞出,稳稳钉在城楼三个角落。
“待会儿我念咒引气,你需作赋承接,让地脉之气与文气融合,切记,赋文需藏‘承山载物’之意。”
她语速极快,拂尘一摆,罗盘盘面亮起青纹,与桃木钉形成三角阵。
晨雾渐渐散去,陇山的轮廓愈发清晰,山顶的积雪在朝阳下泛着银光。
鱼玄机闭上眼,轻声念起咒语,声音空灵如诵诗:“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随着咒语,桃木钉突然亮起青光,三道青线顺着城砖蔓延,钻入地下,与远处陇山连成一线!
我赶紧铺开宣纸,狼毫蘸满浓墨,望着陇山的方向,笔锋落下:
“陇之巍巍,横亘秦西,吞云吐月,孕气千息……”
墨汁落在纸上的瞬间,地下突然传来 “嗡” 的震动,青线从地底涌回,顺着笔锋缠上宣纸,赋文中的字迹竟泛出青金交加的光!
“好!就是此刻!”
鱼玄机睁开眼,拂尘指向文气屏障,“引气入屏!” 我抓起宣纸,朝着屏障方向一挥,青金二色的文气如潮水般涌去,原本淡金色的屏障瞬间暴涨。
从半丈厚增至一丈五,高度直抵城楼顶端,金光里裹着流转的青纹,像给屏障镀了层铠甲!
城墙上的士兵们都看呆了。
周猛伸手碰了碰屏障,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比之前坚实数倍,他哈哈大笑:“这屏障!就算黑幡再来,也能挡它三天三夜!”
赵小乙蹦跳着绕着屏障跑,伸手去抓流转的青纹,却抓了个空,惹得周围士兵笑作一团,连日的疲惫在这笑声里散了大半。
鱼玄机收起罗盘,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地脉之气撑不了多久,你需找到彻底破黑幡的法子。”
她递给我一个锦囊,“里面是道家清心符,若文气紊乱,可焚符稳心。”
我接过锦囊,指尖触到她的手,微凉却坚定,像陇山的雪水,带着润物无声的力量。
刚安排好鱼玄机,城楼下就传来争吵声。
“凭什么今日粮少了!俺昨天守了一夜城,还不够塞牙缝的!”
一个士兵的吼声传来,紧接着是粮官的呵斥:“吵什么!长安没运粮来,有得吃就不错了!再闹军法处置!”
我和陈武对视一眼,快步走下楼。
粮车前围着十几个士兵,个个面带怒色,手里的粮袋瘪瘪的。
粮官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叫刘三,此刻正叉着腰,脸色难看地瞪着士兵,腰间的粮袋却比士兵们的鼓了一圈,衣角还沾着点不属于粟米的白米。
那是只有长安世家才能吃到的精米!
“刘大人,为何士兵的粮少了,你的粮袋却这么鼓?”
我走到刘三面前,目光落在他的粮袋上。
刘三眼神一闪,赶紧把粮袋往身后藏:“李祭酒说笑了,这是俺自己的口粮,跟士兵们的不一样。”
他的声音发虚,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沾着的白米簌簌往下掉。
陈武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刘三的粮袋,倒出里面的粮食,白米混着粟米,足足有两斤多!
“你一个粮官,凭什么吃精米?还私藏粮食!”
陈武的嗓门像炸雷,士兵们瞬间炸了锅,纷纷指着刘三骂:“原来是你私吞了!”“难怪咱们的粮少了!”
刘三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祭酒饶命!俺…… 俺只是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
他的额头磕在地上,沾了层泥土,却不敢抬头,眼神却偷偷往城门口瞟。
那里有个穿着崔家仆役服饰的人,正想悄悄溜走!
我心里一凛,之前只当是崔家克扣粮草,没想到竟安插了内应!
“那崔家的人,你认识吗?”
我指向城门口,刘三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不肯说?” 我转身对张生说,“拿笔墨来!”
张生立刻递上狼毫,我蘸墨挥笔,在城墙上写下《诘盗诗》:“仓廪有盗,私吞军粮,勾结外敌,祸我边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速吐实情,免你刑伤!”
诗句落定,淡金色的文气从字里飘出,凝成锁链,朝着刘三缠去!
“啊!” 锁链刚碰到刘三,他就惨叫起来,文气顺着锁链钻进他的经脉,逼得他浑身发抖。
“我说!我说!俺是崔家的人,崔明远让俺故意少发粮,等士兵们闹起来,就趁机打开城门,放浊族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崔家的阴谋全说了出来,连藏在粮仓里的联络信都招了。
士兵们听得目眦欲裂,周猛拔出佩刀,就要砍刘三:“狗东西!俺们在前线拼命,你却通敌!”
刘三吓得瘫在地上,尿湿了裤子,一股骚臭味在空气里散开,惹得士兵们一阵鄙夷。
“住手!” 王君廓及时赶到。
但在听完刘三的供词后,脸色铁青,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刃在朝阳下泛着寒光,“军法如山,通敌者,斩!”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刘三的人头落地,鲜血溅在粮车上,染红了袋里的粟米。
王君廓捡起刘三的人头,举过头顶,对着士兵们大喊:“从今往后,凡通敌者,凡私吞粮草者,皆如此人!长安的粮草,本将亲自去催,定让兄弟们吃饱肚子打仗!”
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前因缺粮而起的怨气一扫而空,个个眼里冒着火,握着武器的手更紧了。
我走到粮仓,找到刘三招供的联络信。
信纸是崔家特制的,带着淡淡的檀香,上面写着 “若士兵哗变,即刻开城”。
我捏紧信纸,指节发白,崔家为了权力,竟不惜引异族入城,置满城百姓于不顾,这笔账,迟早要算!
夕阳西下时,城楼上的文气屏障依旧泛着青金光芒,陇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模糊。
陈武和周猛带着士兵们修补城墙,赵小乙哼着改编的《陇右军乐》,手里还拿着半块粟米饼,分给身边的小兵。
风里不再有之前的焦虑,只有坚定的气息。
有地脉之气护城,有军心凝聚,就算崔家和浊族再联手,我们也能守住陇西。
只是,等到地脉之气散去,黑幡若再卷土重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我望着远处长安的方向,手里攥着鱼玄机给的清心符,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