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盘膝坐在简陋营帐内的兽皮上,双目紧闭,面色依旧带着几分强行逼出异种能量后的苍白。他全力运转《先天一炁功》,引导着体内残存的、相对温和的先天一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略显滞涩和灼痛的经脉,滋养着因过度消耗而近乎枯竭的心神。帐内空气中,除了淡淡的血腥气,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源自那消散的“天罚之石”能量的冰冷死寂余韵,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方才那场短暂却凶险万分的能量实验,不仅仅是对真气的巨大消耗,更在他心神深处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烙印——那些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充满亵渎与终极虚无意味的法则碎片幻象,绝非寻常幻觉,而是窥见某种宇宙层面恐怖真相后,留下的深刻精神创伤。
就在他调息到最关键、五感近乎向内封闭、全力修复内腑细微损伤的紧要关头,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慌乱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地踏破了营地午后的沉寂。紧接着,帐外响起了莎莉娅刻意压低、却难以完全掩饰其中惊惶的急促呼唤:“陈大哥!陈大哥!快醒醒!出大事了!”
陈骏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疲惫之色瞬间被锐利如鹰隼的警觉所取代。他长身而起,体内真气虽未完全恢复,但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迅速掀开厚重的帐帘。只见莎莉娅站在帐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胸前那枚已完全失灵、指针疯狂打转的黄铜罗盘,另一只手则颤抖地指向岛屿中央那被灰雾永恒笼罩的“寂灭之山”方向。不远处,负责警戒的赵乾早已如同嗅到危险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占据了营地边缘一处凸起的巨岩制高点,他手中的军用重弩已然端平,弩箭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幽光,眼神如冰,死死锁定着灰雾翻腾的山脉方向,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
“怎么回事?慢慢说!”陈骏沉声问道,声音因虚弱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能稳定人心的奇异力量。
“是……是那些岛民!”莎莉娅急促地喘息着,指向数十丈外那片黑色滩涂的方向。陈骏凝目望去,心下顿时一沉。只见以那名持斧魁梧头领为首的数十名岛民战士,不知何时已全部聚集在了滩涂边缘。他们不再是平日交易时那种带着警惕与好奇的复杂神情,而是一个个如临大敌,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与极度紧张!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黑曜石长矛和硬木棍棒,骨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齐刷刷地、充满惊惧地望向“寂灭之山”的方向,口中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充满警告和驱赶意味的呼喝声,不断朝着陈骏他们的营地用力挥手,示意他们立刻后退,远离内陆,退回海上!
那持斧头领更是焦急万分,他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几乎要踏入海水之中,奋力挥舞着那柄沉重的石斧,先是指向山脉深处,又狠狠指向广阔无垠的大海,最后用斧刃重重地点向陈骏的营地方向,发出愤怒、恐惧而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咆哮。虽然语言依旧不通,但那肢体动作和语气中蕴含的“极度危险!快逃!离开这里!”的强烈意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他们……他们好像在害怕山里的什么东西突然出来!”莎莉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前几天去山谷口探查矿脉,不小心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陈骏心中凛然,瞬间联想到了“天罚之石”和那诡异恐怖的异种能量场。难道那蕴藏着寂灭力量的矿脉,并非无主之物,而是有着强大的守护者?他强提精神,不顾经脉隐隐作痛,将“弈”意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再次向岛屿中央那片死亡区域蔓延开去。之前的探查,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矿石能量本身的奇异特性所吸引,并未刻意去感知那片死寂之地是否存在强大的生命气息。此刻,当他将感知力高度聚焦于搜寻生命反应时,一个令他瞬间汗毛倒竖、脊背发凉的发现,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在“寂灭之山”那片被浓稠灰雾笼罩、原本感知中一片死寂的区域深处,就在那奇异能量波动最为强烈、仿佛矿脉核心的地带附近,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强大、暴戾、充满了最原始野性、却又透着一股被异种能量彻底侵蚀后的疯狂与混乱的恐怖生命反应!这股生命反应的强度远超寻常猛兽,气血之旺盛磅礴,如同在地底奔涌的岩浆,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更令人不安的是,这股生命反应似乎……正处于一种从沉睡或被惊扰后的躁动状态!它散发出的无形煞气,即便远隔数里之遥,依旧让心神受损未愈的陈骏,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与压迫感!
“不好!”陈骏脸色剧变,脱口而出,“矿脉有强大的守护者!而且……我们之前的靠近,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它!它现在……苏醒了,或者被激怒了!”
仿佛是为了用最残酷的方式印证他这最坏的猜测,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嗷吼——!!!”
一声沉闷如远古雷鸣、却又夹杂着仿佛万千巨石摩擦碰撞般刺耳嘶哑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寂灭之山”的深处炸响!这咆哮声蕴含着无边的暴怒与纯粹的毁灭意志,穿透了层层灰雾,跨越了数里的空间,如同实质的音波攻击,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神之上!营地中的众人无不感到心头一紧,气血翻腾,几个体质稍弱的水手更是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而滩涂上的岛民们,反应更是激烈,他们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叫和哭喊,不少人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甚至有人瘫软在地,脸上写满了面对天灾般的绝望与无助!
陈骏强忍不适,极目远眺,将目力运至极限。只见远处那高耸的山脊线上,原本相对平静的灰雾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庞大、轮廓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暗影,正以一种与其体型毫不相称的惊人速度,撕裂雾气,朝着山麓方向猛冲而来!所过之处,雾气被蛮横地排开,隐隐可见其移动时呈现出的、属于大型爬行类生物的独特姿态!
“全员最高戒备!准备迎敌!周老大,立刻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携带重要物资,向滩涂礁石区撤退,寻找掩体!赵乾,占据制高点,自由寻找狙击时机!阿蛮,随我在前!”陈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厉声下令,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久经风浪的水手们虽然面露惊恐,但在周老大声嘶力竭的呵斥和陈骏镇定指挥下,迅速拿起鱼叉、弓弩等一切可用的武器,组成简陋的防御阵型,掩护着莎莉娅等非战斗人员,踉跄着向相对容易躲避的滩涂礁石区退去。
而陈骏、赵乾,以及听到动静如同坦克般冲来的哑巴力士阿蛮,则留在了营地最前沿,直面那快速逼近的恐怖存在。阿蛮虽不能言,但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战意的怒吼,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根需两人合抱、用来固定帐篷的巨型原木,如同拿起一根轻巧的木棍,一步踏前,雄壮如山的身躯牢牢挡在陈骏侧前方,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近乎野兽般的狂野斗志。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山麓方向的茂密丛林便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只见树木如同稻草般纷纷拦腰折断、轰然倒塌,烟尘弥漫!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了林线,带着一股混合着硫磺、腐臭和浓烈腥风的恐怖气息,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一只体型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异兽!体长接近三丈,站立时肩高堪比一头壮牛,外形依稀能看出蜥蜴的轮廓,但放大了数十倍后,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狰狞与压迫感!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暗近乎墨黑、表面粗糙如同历经千万年风化的玄武岩般的致密角质鳞甲,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仿佛坚不可摧。四肢粗壮得如同神殿的石柱,肌肉贲张,每一次落地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利爪深深抠入岩石地面,留下触目惊心的深坑。一条长满狰狞骨刺的巨尾拖在身后,随意扫动间便卷起狂风,飞沙走石。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如同传说中的恶龙之首,吻部突出,口中密布着匕首般长短、闪烁着惨白寒光的利齿,涎水从齿缝滴落,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而它那一双竖瞳,更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与“天罚之石”散发出的微光极为相似的暗红色,其中没有任何理智,只有最纯粹的疯狂、暴戾与对一切生机的毁灭欲望!
然而,最让陈骏心头巨震的,并非它骇人的外形,而是它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这异兽的体表,竟然隐隐缭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灰白色雾气,这雾气的能量属性……与“天罚之石”散发出的那种“寂灭”、“惰性”、排斥一切生机的异种能量,同源同种!只是,这能量在异兽身上,显得更加狂暴、更加充满侵略性和活性!仿佛这头异兽长期盘踞在矿脉核心,其血肉、骨骼、乃至每一次呼吸,都已与那种恐怖的异种能量产生了深度的共生,或者说……被其彻底异化改造了!它本身就是一块移动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天罚之石”!
“嘶——嗬——” 异兽显然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山脚下这群散发着生机波动的“入侵者”,它停下冲锋的脚步,暗红色的竖瞳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聚焦在站在最前面的陈骏、阿蛮和远处岩石上的赵乾身上。它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咆哮,一股混合着浓烈硫磺味和腐烂气息的灼热气流,如同小型旋风般从它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令人作呕。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异兽猛地张开了那足以吞下一头牛的血盆大口,但它并非直接发动撕咬,而是胸腔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鼓胀起来,喉咙深处骤然亮起一团令人心悸的、不断翻涌扩大的暗绿色光芒!
“小心它的吐息!避开正面!有毒!”陈骏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警告,同时脚下真气爆发,身形向后急退。
“噗——嗤——!”
一大股粘稠得如同沥青、散发着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晕厥的刺鼻恶臭的暗绿色毒雾,如同高压水炮般从异兽巨口中喷吐而出,瞬间覆盖了前方扇形的大片区域!毒雾所过之处,地面的杂草灌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化为灰烬!就连那些坚硬的岩石表面,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冒出浓密的白色烟雾,表面迅速变得坑坑洼洼!这毒雾不仅具有极强的酸性腐蚀能力,其中更夹杂着浓郁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异种能量气息,对真气和生命体有着额外的、更为致命的侵蚀与瓦解效果!
“散开!快!”赵乾厉喝一声,凭借高超的轻功和敏锐的反应,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方急速飘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雾的正面冲击范围,但他原先藏身的那块巨岩,已被毒雾边缘扫中,腐蚀出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凹陷。
而悍勇无比的阿蛮,面对这恐怖的毒雾,却发出一声怒吼,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将手中那根巨大的原木如同盾牌般猛地插在身前,双臂肌肉虬结如龙,死死抵住!暗绿色的毒雾猛烈地冲击在原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坚韧的木料以惊人的速度被腐蚀、软化、消融!阿蛮脚下生根,竟硬生生凭借着蛮力顶住了毒雾的冲击力,但看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身形,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陈骏眼神冰冷到了极点,心中已然雪亮。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岛民对“寂灭之山”如此恐惧,视其为绝对禁忌之地,敬而远之了。这头守护矿脉的异兽,不仅是实力强横、鳞甲坚硬、力大无穷的洪荒巨兽,更能喷吐这种融合了“天罚之石”异种能量的恐怖腐蚀毒雾!它简直就是为杀戮而生的怪物,是所有生灵的噩梦!长期接触甚至共生那种寂灭能量,恐怕这异兽的心智也早已被彻底侵蚀扭曲,只剩下最原始的疯狂与守护领地的毁灭本能。
“这畜生……是被那‘天罚之石’能量长期污染、异化而成的守护兽!”陈骏心中闪过明悟,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心头,“不彻底解决它,根本不可能安全靠近矿脉核心,更别提探寻其中的秘密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因之前实验和此刻紧张而翻腾不休的气机,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紧紧锁定了那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守岛异兽。看来,在探寻矿脉秘密、揭开上古浩劫真相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这头被“寂灭”能量侵蚀的可怕异兽,是必须跨过的第一道、也是无比凶险的鬼门关!一场关乎生死的恶战,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