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兰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永琪。
若让皇后看见五阿哥此刻在她宫中,两人皆是这般模样,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电光火石间,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五阿哥的手臂,将他塞进殿内巨大的梨花木衣柜,压低声音急道:“得罪了,快进去!”
永琪还没完全从羞愧和震惊中回神,就被塞进了那宽敞的衣柜里。
直到柜门关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余缝隙透入几丝微光,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靠在冰凉的柜壁上,慢慢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紊乱的呼吸。
想起小燕子,他后悔得几乎要狠狠捶自己一顿。
他怎么能如此孟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皇后威严的声音,以及杜姑娘慌忙下跪请安的声音。
“民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杜姑娘的声音带着惶恐。
“哼!”皇后冷哼一声,并未叫起。
“好个杜若兰,本宫倒是小瞧你了!狐媚功夫真是了得。不过一介来历不明、身负杀夫重罪的犯妇,竟敢勾引皇上,魅惑君心!今日还敢公然出现在比武大会上,抛头露面,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皇上带了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回宫吗!你究竟是何居心!”
皇后所言太过尖锐了。
柜中的永琪闻言,眉头紧锁。
“皇后娘娘明鉴!”杜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民妇不敢,民妇没有勾引皇上,是皇上垂怜民妇冤屈,让民妇暂居此处。今日比武大会,也是皇上旨意,让民妇前去观礼,民妇不敢违抗圣命。”
“皇上让你去你就去?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不知道劝诫皇上吗?分明就是借机炫耀,恬不知耻!”皇后显然怒极,声音愈发凌厉,“本宫执掌后宫,绝不容许你这种祸水留在皇上身边!来人!”
容嬷嬷立刻上前一步,语气阴狠:“娘娘有何吩咐?”
“给本宫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宫里的规矩!”皇后厉声道。
“嗻!”容嬷嬷挽起袖子就朝跪在地上的杜若兰走去。
永琪透过衣柜的缝隙,清楚地看到杜若兰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仰着头,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可怜到了极点。
他看到容嬷嬷扬起了手。
杜姑娘仿佛认命一般,紧紧闭着眼睛。
永琪的心猛地揪紧,拳头瞬间握得死白,一股怜惜冲上心头。
他几乎要忍不住推开柜门冲出去。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乾隆满面寒霜,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恰好看到容嬷嬷欲行凶的一幕。
他怒极,飞起一脚,直接踹在容嬷嬷的腰侧,将她踹得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皇上!”皇后惊呼一声,脸色大变。
乾隆看也没看地上的容嬷嬷,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射皇后,声音冰冷充满怒意:“皇后,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竟敢背着朕滥用私刑,这就是你一国之母的容人之量吗?!”
皇后被乾隆当众呵斥,尤其是还在杜若兰面前,顿时觉得颜面尽失,又气又恼。
梗着脖子反驳:“皇上!臣妾是后宫之主,有整肃宫闱之责!此女身负命案,来历不明,留在宫中已是于礼不合,臣妾……”
“够了!”乾隆粗暴地打断她,眼神更加冰冷,“朕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趣!朕说过,她的案子朕自有决断!在真相大白之前,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朕的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朕决定谁能住,谁不能住了?!”
皇后被噎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杜若兰:“皇上!您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闭嘴!”乾隆彻底失去了耐心,“朕看你就是见不得朕身边有可心的人,滚回你的坤宁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再踏足此地半步!”
杜若兰一直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得厉害。
从皇上进来救下她,到厉声训斥皇后,她始终低着头。
直到此刻,她才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盛怒的皇帝,那眼神里只有满满的惶恐、不安和愧疚,仿佛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砸得人心头发颤。
柜中的永琪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杜姑娘面对皇后和容嬷嬷的刁难欺辱时,虽然害怕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努力为自己辩白。
如今皇阿玛来了,为她撑腰了,她反而哭了,分明是不愿意进宫的。
永琪的目光不由得一直放在杜姑娘身上。
“皇上,请您息怒,都是民妇的错。”杜若兰哽咽着开口,“请您不要因为民妇与娘娘争执......”
她越是如此,乾隆越是心疼和愤怒。
他弯腰,亲自将杜若兰扶起来,护在身后,对着皇后和刚刚爬起来的容嬷嬷厉声道:“听到没有?她尚且知道体谅朕,而你呢?身为一宫之主,就知道争风吃醋,滥施淫威。”
“朕告诉你,她就住在这里。朕已命人加紧核查扬州案,不日便会还她清白。届时,朕会让她光明正大地住在这紫禁城里!谁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跟朕过不去!”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容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搀扶住几乎站不稳的皇后,连声劝道:“娘娘,娘娘您消消气,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先回去,先回去。”
半扶半拽地,将怒火攻心又颜面扫地的皇后劝离了此处。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低泣的杜若兰和余怒未消却又满心怜惜的乾隆。
殿门刚一关上,乾隆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将杜若兰揽入怀中。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疼惜:“若兰,莫怕了,没事了。有朕在,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辱你半分!往后有什么委屈,只管来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然而,杜若兰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咬着牙,挣脱了乾隆的怀抱。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随即深深地伏跪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民妇叩谢皇上天恩,皇上垂怜,为民妇解围,民妇感激不尽,来世结草衔环亦难报万一。民妇别无他求,只求皇上能明察秋毫,早日查清扬州案真相,还民妇一个清白。待沉冤得雪之日,民妇……民妇便返回扬州,了此残生,绝不敢再叨扰皇上圣安!”
这话,分明是拒绝了皇帝方才那近乎承诺的话。
乾隆的手臂还僵在半空,怀中空落落的。
但看着地上那单薄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那点不悦很快便被更汹涌的怜惜所取代。
他弯下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将杜若兰扶起。
握住她手臂时,能感受到她细微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