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袭来,却不如上次那般纯粹。破碎的光影、尖锐的痛楚、冰冷的触感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泥沼,将林未的意识拖拽沉浮。她像一叶破舟,在惊涛骇浪中无力挣扎,每一次试图浮起,都被更沉重的痛苦压回深渊。
“……未未……醒醒……”
“……姐姐!呜……”
遥远而焦急的呼唤是黑暗中唯一的锚点。她奋力向那声音游去,沉重的眼皮几经挣扎,才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最终凝聚成奶奶和豆子写满惊恐与担忧的脸庞。火堆仍在燃烧,噼啪作响,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暖意。她发现自己半靠在奶奶怀里,口中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林婉娘:谢天谢地!又醒过来了!这丫头真是九命猫妖转世!】 【林秀芹:呸!什么九命猫妖!是祖宗保佑!不过……这次玩脱了吧!】 【林崇山:立刻内视!检查经脉受损情况!阴阳之力岂是儿戏,强行融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林未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刺痛。她依言凝神内视,心顿时沉了下去。经脉之中,原本那缕初步驯服的针煞之气变得混乱不堪,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田野,多处出现细微的裂痕。更糟糕的是,一股温和却顽固的异种能量(来自《守心诀》)盘踞在几处要穴,与躁动的针煞之气(来自《璇玑谱》)形成对峙,虽未再激烈冲突,却也让她的内力运转滞涩无比,每一次尝试调息都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然而,奇异的是,在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尤其是在刚才引导气息治疗奶奶的右臂经脉中,竟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难以察觉的气息,呈现出一种非阴非阳、亦阴亦阳的混沌状态,缓缓流淌着,所过之处,那些经脉的裂痕似乎被一种柔和的力量微微滋养着,修复的速度竟比平时快上少许。
阴阳相生?这就是那一线生机?
“未未,你觉得怎么样?”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枯瘦的手颤抖着抚摸她的额头,“你刚才吐了好多血……”
“没……事……”林未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她看向奶奶的后腰,只见那骇人的青紫虽然依旧存在,但比起之前,确实消褪了一丝,肿胀也略微平复。看来那冒险的尝试,并非全无效果,只是代价太过惨重。
豆子用破碗接了岩壁渗下的冰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冰冷的雪水入喉,暂时压下了翻涌的血气,却也让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未喘息着说,“那锦衣人如果没死,很可能还会带人搜山。这里并不安全。”
奶奶和豆子脸上都露出惧色。尤其是豆子,显然被那具骸骨吓得不轻。
“可你的伤……”奶奶忧心忡忡。
“死不了。”林未挣扎着坐直身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慢慢走,总能找到出路。”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堆骸骨。既然有人能逃到这里,说明附近一定有出路,或者至少存在过通道。
让豆子举着火把,林未再次来到那堆碎石前。她强忍着不适,仔细清理开更多的碎石。更多的遗骸显露出来,姿势扭曲,显然死前极其痛苦。骸骨旁的岩壁上,除了那“门开了……怪物……”的刻字,下方还有更多模糊的划痕,似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
【林崇山:注意骸骨指骨方向!】 【林秀芹:看那石头后面!好像有东西!】
林未顺着骸骨手指的方向和弹幕的提示,拨开几块松动的岩石。后面,岩壁上赫然有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缝隙!阴冷的风正从里面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有风,就意味着有通道!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但林未没有立刻行动。她在那堆遗物中仔细翻检。除了锈蚀的金属零件,她还找到了一把几乎锈烂的短刀,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材质特殊、竟未曾完全腐朽的皮制腰囊。
打开腰囊,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干粮,还有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展开油布,里面是几张发黄脆弱的纸张,上面用潦草却难掩锋锐的字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还配有简易的地图!
林未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快速浏览。这些纸张像是一份残缺的日记和观察记录。
“……戊戌年七月初三,‘甲柒’再次失控,力大无穷,伤三人后遁入后山禁洞。刘副尉带人追捕,未归……” “……七月十五,地底异响愈频,‘门’上裂痕又增。王博士言,‘钥匙’能量不稳,需更多‘神子’血祭稳固……” “……八月初一,粮绝。守军哗变,欲夺路而逃。‘它们’从裂痕中来了……不是‘神子’,是别的东西!快跑……” 地图则粗略勾勒出野人沟的部分地形,标注了几个哨点、囚牢位置,以及一条用虚线标示的、通往山外的“废弃秘径”,入口就在这条裂缝深处!
最重要的的是,地图一角,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注释,旁边写着两个字:“库房”。
林未猛地抬头,看向那条透风的缝隙。
难道这条缝隙,不仅通向山外,还连接着那个所谓的“库房”?
军事布防图、半块邪眼木牌、还有这份残缺的日记……碎片化的信息正在一点点拼凑,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骇人的阴谋。
“神子”实验、能量不稳的“门”、从门后出来的“东西”、以及宫中那位神秘的“主人”……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豆子,奶奶,我们走。”她收起地图和日记,声音低沉而急促,“跟着我,别出声。”
她将火把弄熄大半,只留一点微光照明,率先钻入了那条狭窄的缝隙。豆子搀扶着奶奶,紧跟其后。
缝隙内部更加阴冷潮湿,脚下湿滑难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空间也逐渐开阔起来。
拐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让三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前方不再是天然的岩洞,而是一个明显经过人工开凿的、宽阔许多的通道。通道两侧,甚至还有锈蚀倒塌的铁架和散落的木箱残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铁锈和尘埃气味。
而在通道一侧的岩壁上,嵌着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半开着,上面有一个模糊的、与那木牌上类似的邪眼图案!
门楣之上,还刻着两个几乎被锈蚀掩盖的大字:丙字柒号。
库房?!
林未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示意奶奶和豆子留在原地,自己握紧短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半开的铁门。
从门缝向内望去,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她轻轻推开铁门。
锈蚀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格外刺耳。
火光投入室内,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那不是她想象中堆满物资的库房。
而是一个个半人高的、锈蚀严重的铁笼!足有十几个!
大部分铁笼空空如也,只有锈蚀和干涸的、深褐色的污渍。
但最里面的几个笼子里……
林未的呼吸猛地窒住了。
火光摇曳,映出笼子里蜷缩着的——几具小小的、扭曲的、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骸骨身上还残留着破烂的、材质特殊的布片,它们的四肢和颈骨上,都带着沉重的、锈蚀的镣铐。
骸骨的形态极其怪异,有的头骨巨大,有的脊柱扭曲,有的指骨尖锐得不像人类……
在这些骸骨旁边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绝望的抓痕。还有一些用血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涂画的、混乱扭曲的图案,以及反复刻写的一个词:
“妈妈……”
“疼……”
“放我出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恶心感瞬间攫住了林未的喉咙。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库房。
这是一个囚笼。
一个进行“神子”实验的囚牢!
那些孩子……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那微弱的水声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咔啦……
林未浑身汗毛瞬间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