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下达新的委托。”
林川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冰冷，划开仓库里死一样的寂静。
雷烈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他想吼，想骂，想揪着这家伙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把他们的队长弄到哪里去了。
可那股熟悉的冲动涌到喉咙口，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看着那张脸，数据和信息告诉他这是林川，可他的心脏，他的本能，却在疯狂鸣叫着“陌生人”。
“我……”苏沐雨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雷烈和林川中间。
“我需要你……分析我们目前的处境，以及……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发布一个任务，而不是在跟一个曾经的同伴求助。
林川眼中的数据流闪动了一下。
“委托内容过于模糊，无法生成最优解。请求具象化目标。”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苏沐雨刚才说的是一堆乱码。
“操！”雷烈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在旁边变形的铁架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你就不能说人话吗？”
林川的头转向雷烈，眼中的光芒锁定了他。
“目标‘雷烈’，情绪波动剧烈，肾上腺素水平超标。行为模式判定：无意义的能量宣泄。建议进行物理隔离或镇静处理。”
“你他妈再说一遍！”雷烈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雷烈！”苏沐雨厉声喝止他。
她转回头，强迫自己直视林川那双非人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切换到了他能听懂的模式。
“更正委托。第一，评估我们当前所在坐标点的安全性。”
“第二，评估我们三人的身体状态与战斗力。”
“第三，列出我们目前持有的全部‘资产’，并进行价值评估。”
这套流程，她无比熟悉。
这是林-川还是“商人”时，每次行动前的标准流程。
现在，她成了那个下达指令的“客户”。
林川眼中的数据流再次高速运转。
“委托已接收，开始执行。”
他像一台精密的雷达，视线扫过整个仓库废墟。
“报告一：当前坐标为初始现实坐标，空间结构稳定，悖论奇点已完全坍塌，无即时性空间危险。能量读数平稳，符合该世界基础物理规则。”
他的目光接着落在叶小叶身上。
“报告二：目标‘叶小叶’，生命体征稳定，精神状态评估为‘脆弱’，持有高价值变量【时间碎片·未来】，认知存在崩溃风险，建议远离强刺激源。”
叶小叶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往雷烈身后躲了躲。
林川的视线又移到雷烈身上。
“目标‘雷烈’，生命体征稳定，因‘抵押’交易导致情感模块逻辑缺失，产生应激反应。持有高风险资产【时间碎片·过去】，身体被时序能量持续侵蚀，稳定性评估为67%，不建议进行高强度战斗。”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苏沐雨脸上。
“目标‘苏沐雨’，生命体征低于安全阈值，脑部算力超载，细胞活性仅余31%。评估结果：濒临崩溃。最优先处理事项：立刻进入深度休眠。”
“我否决你的建议。”苏沐雨立刻打断他，“继续报告。”
“正在执行。报告三：‘资产’盘点。”
林川伸出一只手，虚空中浮现出两个光团的投影。
一个锈迹斑斑，如同即将熄灭的炉火，散发着腐朽与狂暴的气息。
另一个嫩绿欲滴，仿佛初生的新芽，充满了静谧与希望的活力。
“资产一：【时间碎片·过去】。状态：不稳定。蕴含‘静止’规则的残余能量，能量等级评估：极高。持有者：雷烈。”
“资产二：【时间-碎片·未来】。状态：稳定。蕴含‘明天’规则的萌芽，能量等级评估：无法量化。持有者：叶小叶。”
雷烈看着那个锈红色的光团，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又充满了排斥感。
“这就是我们剩下的家当了？”他嘟囔了一句。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苏沐雨没有理会他，她盯着那两个光团，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飞速成型。
“新委托。”她看着林川，一字一顿地说，“以我作为‘委托方’的最高权限，命令你，立刻对这两份‘资产’进行最深度的解析。”
“目标是什么？”林-川反问。
“找出它们除了‘能量’之外的一切价值。”苏沐雨的眼神亮了起来，“数据，信息，任何被记录在里面的东西。我要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
“委托接受。解析开始。”
林川站在原地，双眼中的光芒瞬间变得无比璀璨。
他没有触碰那两个光团，但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无数看不见的数据触手从他身上延伸出去，包裹住那两枚时间碎片。
锈红色的光团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不甘的嗡鸣。
嫩绿色的光团则温顺地散发着柔光，任由那些数据流探入核心。
雷烈和叶小叶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只有苏沐雨，死死地盯着林川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数据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川的身体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像。
“解析完成度10%…发现高密度时序能量聚合体…能量结构与‘绝对时空点’同源。”
“解析完成度30%…发现规则编码残留…‘静止’与‘倒流’规则的底层代码碎片…”
“解析完成度70%…发现数据污染层…正在尝试穿透…”
雷烈听得一头雾水，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说重点！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用？”
林川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处理这个“提问”。
“可以。以【时间碎片·过去】为例，其中蕴含的能量足以将这片城区从地图上抹除一百三十次。可以作为一次性的战略级武器使用。”
雷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哦？这么劲爆？”
“但使用者会被能量反冲瞬间分解，存在被抹除的概率为99.9%。”林川补充道。
雷烈的嘴角抽了抽：“当我没问。”
“解析完成度99%…”
“警告，发现加密数据层。”
林川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不再是平铺直叙。
“正在尝试破解…权限不足…启动备用协议…基于锚点‘苏沐雨’逻辑模型，进行侧写式破解…”
苏沐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破解成功。发现破损的数据日志。”
林川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日志数量：1313份。数据损毁率：98.4%。正在进行关键信息提取。”
“找到了。”
“日志统一标题：《归零游戏·早期测试记录》。”
归零游戏！
苏沐雨和雷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不是他们之前经历的那个无限循环的游戏吗？
“测试记录？”苏沐雨追问，“谁的测试记录？”
“正在进行碎片化信息重组…”林川眼中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着，“提取到高频关键词…”
“‘悖论方程式’…”
“‘时间商人’…”
“‘系统漏洞’…”
这些词，每一个都像重锤一样敲在苏沐雨的心上。
这不就是他们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吗？
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被记录在案了？
“还有呢？”苏沐雨追问。
林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一个极其复杂的信息。
“检索到一个被反复提及的代号。”
“那是什么？”
林川抬起头，那双数据构成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他们三人。
“一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