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陛下,年轻时,除了贵妃娘娘,可曾爱过旁人?爱到……想将他日日夜夜,锁于身边,不叫任何人瞧见。”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这问题,已经超出了游戏的范畴,带着一丝试探的锋利。
荷娘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侯府密室里那副女子的画像。
叶听白是在试探父皇!
文帝闻言,却并未动怒。
只是抬眼,深深地看了叶听白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又仿佛洞悉了一切。
他缓缓摇头。
“没有。”
两个字,干脆利落,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荷娘却觉得,这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第七轮,仿佛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酒壶再次指向了叶听白。
而这一次,壶尾稳稳地停在了荷娘面前。
报仇的机会,来了!
荷娘站起身,看着叶听白,唇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却又带着危险气息的笑。
“景诚侯,请跪下,为我磕三个响头。”
话音一落,满殿皆惊!
叶听白双眸危险地眯起。
他可以容忍她的小聪明,可以忍受裴玄策的挑衅,但绝不能容忍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她当众挑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可知让战神为自己行如此大礼,是何等打他的脸?
“为将者,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声音洪亮,“况且荷儿,你可知磕头,是为死人行的礼?”
众人以为他要发作,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
谁知,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锁住荷娘。
“但,我可以为你,跪一次。”
说完,他竟真的在荷娘面前,单膝跪地。
那不是臣服的跪拜,而更像是一位骑士,在向他的女王献上忠诚。
他抬起头,仰视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烈占有欲。
游戏结束,叶听白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凑到她耳边。
荷娘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冷香。
只听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又磨又撩。
“小丫头,玩这么大?不在意明日如何了吗?”
荷娘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今晚,自己又要遭殃了。
这小狐狸,不仅溜得快,还反过来咬了他一口。
当着文武百官,当着番邦使臣的面,让他成了个笑话。
叶听白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那双翻涌着情思的眸子,死死锁着荷娘。
龙椅上的文帝看着底下这对小儿女的官司,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对身边的皇后低语:“你看他们,倒是有趣。”
皇后掩唇而笑,点了点头,扬声道:“这游戏甚好,再来一轮!”
内侍再次上前,转动了酒壶。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银壶转动,大殿里的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
这一次,酒壶转得格外久。
它慢悠悠地,晃晃悠悠地,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
最终,壶尖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直直地指向了叶听白。
满殿一静。
接着,所有人的脖子都像是上了发条一般,齐刷刷地转向壶尖的方向。
壶尾,正对着那刚刚才赢了一局的文心公主,荷娘。
风水轮流转!
这一下,轮到景诚侯执罚,文心公主受罚了!
不,不对!
是文心公主执罚,景诚侯受罚!
裴玄策的桃花眼里瞬间迸发出看好戏的光彩,他甚至夸张地拍了拍手,唯恐天下不乱。
陆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副准备安然看戏的模样。
叶听白看着指向自己的壶尖,先是一愣,随即,他笑了。
那笑意,阴恻恻的,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荷娘,那样子仿佛在说:来,让我看看,你能奈我何?
荷娘也没想到,报应,不,是机会,来得这么快。
她迎上叶听白挑衅的视线,心头那股被他压制了许久的郁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缓缓站起身,清亮的声音响彻大殿。
“还是行一事。”
她学着他方才的语调,不急不缓。
叶听白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一副洗耳恭听的倨傲姿态。
荷娘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五十口刺眼的红木箱子,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的笑。
“景诚侯财力雄厚,心怀天下,想必也是心系百姓的。”
她先是戴了顶高帽子过去。
叶听白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只听荷娘继续说道:“听闻前些时日京郊大雨,冲毁了不少农田民舍,百姓流离失所。儿臣恳请侯爷,将这五十箱贺礼,尽数捐出,用于赈济灾民。”
话音一落,满殿寂静。
所有人都被文心公主这一手给惊呆了。
高!
实在是高!
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是以德报怨,行天下大义!
叶听白送这些金银珠宝,本意是炫耀财力,向情敌示威,向荷娘施压。
可荷娘此举,直接将他这份充满了占有欲的俗气礼物,升华到了心怀天下,为国分忧的高度。
他要是同意,那就是当众散尽千金,为她人作嫁衣裳,白白损失了这泼天的富贵。
他要是不同意,那他方才那番豪掷千金的举动,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还会落下一个“为富不仁,不恤百姓”的坏名声。
这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叶听白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死死地盯着荷娘,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他所有的拳头都打在棉花上。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公主,真是好算计。”
荷娘却只是浅浅一笑,仪态万方:“侯爷过誉了。能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难,想必是侯爷心之所愿。”
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叶听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有看戏的,有赞叹的,还有等着他出丑的。
最终,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上的文帝,单膝跪地。
“臣,遵公主令。请陛下恩准,将这五十箱金银,悉数拨入国库,用于京郊赈灾。”
毕竟,安邦定国,也是他的职责。
心怀天下的小丫头,他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叶听白心想,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好!好啊!”文帝抚掌大笑,龙颜大悦,“景诚侯深明大义,文心宅心仁厚,实乃我朝之福!朕,准了!”
满朝文武,齐声称颂。
“公主仁善!”
“侯爷义薄云天!”
叶听白在一片赞誉声中,缓缓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宴席继续,歌舞升平,仿佛方才的交锋只是一段助兴的插曲。
可荷娘知道,这事儿,没完。
她身后的那尊煞神,安静得可怕。
果然,没过多久,桌案底下,那只属于他的靴子,又一次,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