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林灵被娘轻手轻脚地抱回卧房。枕边的七色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晕,将帐顶的缠枝莲纹样映得愈发温润,像浸在水里的玉,淌着暖融融的光。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手指还攥着白天三哥送的话本,封面上的“神仙传”三个字被捏得微微发皱,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梦里依旧是生辰夜的天空,烟花还在接二连三地炸开,金红的、莹白的、靛蓝的光团在墨色天幕上层层叠叠,雨丝沾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草木初醒的清润。
忽然,云层里那道蓝黑色的巨龙身影动了。周身猛地泛起耀眼的神光,如同将万千星辰揉碎了泼洒其上,鳞片在光华中一点点隐去,化作一袭雪白色的束袖长衫。
衣料似是用月光织就,流转着莹润的光泽,袖口领口绣着暗银色的海浪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起伏,仿佛有真的潮水在衣间涌动。
光芒散去时,原地立着位身姿挺拔的大哥哥。
他比家中最高的大哥还要高出一个头,肩背挺直如孤松立崖,腰杆束得极紧,衬得身形愈发修长俊朗。雪色长衫被夜风拂动,衣袂飘飘若流风回雪,竟比天上的月华还要清润夺目。
他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惊世绝伦的脸。剑眉斜飞入鬓,带着几分凛然的英气,却在眉峰处微微放缓,添了抹不易察觉的柔和;眼眸是极深的墨色,像盛着整片星空的深海,瞳仁里漾着细碎的光,望过来时,仿佛有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鼻梁高挺如琢玉,鼻尖微微下勾,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唇线清晰,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有若无,却足够温柔,像初春第一缕化雪的阳光,看得灵儿都忘了呼吸,只觉得心口“咚咚”跳得厉害。
“哇……神仙,你是神仙吗?”灵儿忍不住小声问,小短腿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裙摆扫过草地上的露珠,沾了些湿漉漉的凉意。
大哥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块桃花酥,粉白的酥皮上撒着细碎的芝麻,边缘印着小巧的桃花纹样,花瓣脉络清晰,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般,正是她最爱的味道。
“尝尝?”他的声音清冽动听,像山涧的泉水叩击玉石,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灵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只觉一片温润,像摸了块暖玉。
她咬了一小口,酥皮簌簌地掉在掌心,甜而不腻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比家里厨子做的还要醇厚三分,仿佛把整个春天的芬芳都裹了进去。
“真甜!”她眼睛一亮,三两口就把桃花酥吃完了,小脸上沾了点酥皮,像只偷尝了蜜的小松鼠,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满是欢喜。
大哥哥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漾开圈圈温柔的涟漪。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洁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正想替她拂去脸颊上的碎屑,指尖却在离她肌肤寸许处停住,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梦境,又轻轻收了回去。
“大哥哥,”灵儿想起白天的疑问,仰着小脸问,声音软糯得像,“你是不是我出生时送我珍珠的神秘人呀?”
他只是淡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落在她颈间。
那里虽隔着衣襟,却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枚七色珍珠流转的光华,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怅然与珍视。
灵儿有些急了,小眉头微微蹙起,又追着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怎么才能找到你呀?”
这次,萧冥夜终于开了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字字清晰地落在她耳中:“若想见我,可到城北的木屋寻我。”
“城北的木屋?”灵儿在心里默念着,小脑袋点了点,还想再问那木屋是什么模样,脚下却忽然一轻,像踩在蓬松的棉花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飘。
她急得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微凉的夜风,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大哥哥!”她喊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卧房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织成一片银霜,枕边的七色珍珠依旧莹润,在暗夜中流转着微光。
灵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还残留着桃花酥的甜味,梦里大哥哥那双盛着星光的眼眸、那身比月光还清润的雪衫,还有那句“城北木屋”,都清晰得不像幻觉。
她坐起身,小手紧紧攥着颈间的珍珠,冰凉的珠子被她捂得温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像藏了两颗小星星。
城北的木屋……她牢牢地记在心里了。等天亮了,一定要让哥哥们带她去看看。
而此刻,林家府邸外的夜色中,萧冥夜望着那扇亮着微光的窗,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刚捏好的桃花酥。
酥皮上的桃花纹被他刻得格外细致,一如梦里那枚。
他知道,这只是个梦,却忍不住想在她的梦里,留下一点可以追寻的痕迹,一点属于他们过往的、温柔的印记。
夜风掀起他的衣袂,雪色长衫在月光下泛着清辉,那张惊世绝伦的脸上,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只剩下化不开的深情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