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岚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随即，那僵硬又如融化的蜡像般化开，重新变得完美无瑕。
她端着香槟，踩着优雅的步子，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径直朝江月瑶走来。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干练西装套裙、眼神锐利的女助理。
陈飞的腿肚子在打哆嗦，他压低声音在江月瑶耳边念叨：“来了来了，她就是孟青岚，孟家的大小姐，京市最有名的慈善家……”
江月瑶没理他。
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孟青岚。
在她的视野里，孟青岚本人那点微弱的气运，像快要烧尽的烛芯，只剩一丁点暗淡的火光。
可她的身体外，却裹着一层用无数金丝银线织成的气运外衣。
华丽到晃眼。
那些丝线密密麻麻，每一根都无形地延伸出去，阴毒地扎根在宴会厅里某些宾客的身上，甚至穿透墙壁，连接到更远的地方。
贪婪地，抽取着养分。
“江小姐，久仰大名。”
孟青岚停在江月瑶面前，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毒药。
“没想到您真的会赏光，我的晚宴真是蓬荜生辉。”
她的话很客气，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分割的牲畜。
陈飞连忙挤出笑脸：“孟小姐客气了，江大师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是我们的荣幸。”
江月瑶终于动了。
她抬眼，目光从孟青岚那张精致的脸，缓缓滑到她身上那件凡人看不见的“气运外衣”上。
“孟小姐这身衣服，很漂亮。”
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孟青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以为她在称赞自己身上的银色鱼尾裙。
“江小姐过奖了，是Saint Laurent的首席设计师为我量身定做的。”
“是吗？”江月瑶轻轻摇头。
“我看着，倒像是很多人一起凑钱给你做的。”
孟青岚的表情，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身后的女助理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语气尖刻：“江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青峰山庄，不是你那个乌烟瘴气的直播间！”
女助理瞥了一眼陈飞，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陈总，您带来的客人，似乎不太懂规矩。”
陈飞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搓着手，急得说不出话。
“这……这个，江大师她……”
江月瑶却完全没看那个助理，目光依然锁定在孟青岚身上。
“借来的衣服，穿着总归不合身。”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孟青岚的耳朵里。
“线头太多，针脚也杂，走路的时候要小心点，别被自己绊倒了。”
这句话，直接撕开了孟青岚华美的伪装，露出了内里腐烂的血肉。
孟青岚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她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剥了皮，赤裸裸地站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此时，那道一直盘旋在江月瑶头顶的、冰冷的观察视线，陡然加重！
周遭的空气密度仿佛凭空增加了数倍，无形的重量朝着江月瑶的神魂直直碾压下来。
江月瑶的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冷了。
她终于舍得分给那个狐假虎威的女助理一个眼神。
“你老板的线头，你也敢随便碰？”
女助理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强撑着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眉心官禄宫的位置，一团黑气正在下压，很快就要侵入你的疾厄宫。”
江月瑶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
“替人办事可以，替人挡灾，你还不够格。”
“看来，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女助理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眉心，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惊恐。
孟青岚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
她知道，绝不能再让江月瑶说下去了。
“江小姐真会开玩笑。”
孟青岚重新挂上滴水不漏的笑容，伸手挽住江月瑶的胳膊，姿态亲密得像多年闺蜜。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聊。”
她的手指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江月瑶往宴会厅中央带。
江月瑶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
她的神识，却像一张无声的巨网，早已铺满了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孟青岚在害怕。
那个藏在暗处的“管事者”，在愤怒。
而这满厅的宾客，他们的气运，正通过那件“外衣”，源源不断地被抽走，汇入孟青岚的体内，再通过她，输送到一个未知的所在。
这个宴会厅，根本不是什么慈善晚宴。
这是一个巨大的、流动的活人祭台。
“江小姐对玄学很有研究？”孟青岚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谈不上研究，”江月瑶看着前方，“只是看得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
“比如，谁是人，谁是披着人皮的傀儡。”
孟青岚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身体僵硬，挽着江月瑶的手臂瞬间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江月瑶的肉里。
“江小姐，”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阴冷的警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江月瑶侧过头，看着她。
“我说的，对吗？”
又是这句。
和直播间里，她逼疯李家少爷时，一模一样的话。
孟青岚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的眼神从伪装的优雅，变成了彻骨的怨毒和疯狂。
但下一秒，她又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因为她看到，二楼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侍者服饰的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往下按压的手势。
那个男人很普通，三十岁上下，长相平凡，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可他的气场，干净、冷静，像一把收在鞘里的手术刀，带着解剖台的冰冷。
没有温立人那种狂信徒的炽热，也没有陈斌那种被力量撑爆的疯癫。
他只是纯粹的、绝对的理智。
管事者。
江月瑶终于找到了他。
孟青岚松开江月瑶，重新拉开距离，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完美的假面。
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宴会厅的灯光渐渐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她身上。
“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晚的莅临。”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甜美而富有感染力。
“今晚，除了为山区的孩子们募捐，我们还有一个特殊的环节。”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昏暗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江月瑶身上。
“我们将拍卖一件独一无二的藏品。”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永生。”
全场哗然。
有人嗤笑，有人好奇，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孟小姐又在搞什么噱头？”
“永生？她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吗？”
只有江月瑶，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她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只见两个工作人员，吃力地推着一个盖着巨大红色天鹅绒布的推车，缓缓走到舞台中央。
那块布下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笼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怨气，从布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飘了出来。
孟青岚的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的笑容。
“现在，就让我们一同见证——”
“这份来自神明的礼物！”
她猛地伸手，一把掀开了那块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