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就是你。”
江月瑶的声音很轻，落在这空旷死寂的大厅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林以棠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整个人像被电击般从沙发上弹起，踉跄着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抗拒与惊恐。
“不！不可能！大师，您在说什么？”
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空无一人的角落，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
“我明明看见了！就在那里！一个黑色的影子！它刚刚还在动！”
江月瑶的视线跟着她的手指淡漠地扫过那个角落，然后又重新落回她惨白的脸上。
“你的身体，像一个漏水的筛子。”
江月瑶换了个她更能理解的说法。
“正常人神魂稳固，能量内敛。”
“而你，天生灵窍半开，神魂不稳，自身的精气神正不受控制地向外泄漏。”
她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
“你所谓的‘黑影’，就是你泄漏出去的、那些尚未形成意识的能量聚合体。”
林以棠呆住了。
她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月瑶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仿佛在触碰那些凡人看不见的能量丝线。
“你的情绪越激动，恐惧越深，能量泄漏得就越快。”
“它，也就越清晰。”
“你看到它对你笑，是因为那一刻，你的恐惧抵达了顶峰。”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以棠记忆的闸门。
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虚弱地扶住身后的冰冷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过往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恐怖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
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时的心慌意乱。
看恐怖片时眼角闪过的黑影。
跟父母激烈争吵后，在镜子里看见的那张扭曲人脸。
所有的一切，都精准地和她最恐惧、最焦虑、情绪最崩溃的时刻完全重合。
“所以……”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不是撞鬼了？”
“是我自己在吓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
江月瑶站起身，缓步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这种情况，医学上或许称之为精神衰弱，但在玄学上，它叫‘天生阴阳眼’。”
她回眸，清冷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看向林以棠。
“可惜，你命格太弱，撑不住这份天赋。”
“若继续下去，你的能量会越泄越多，直至神魂枯竭。”
“到那时，你就不是看见自己的影子了。”
江月瑶的语气平静无波，却让林以棠通体生寒。
“而是会真的把这天地间游荡的‘东西’，招到你身边来。”
林以棠的脸，“唰”一下又白了回去，毫无血色。
她猛地冲到江月瑶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那力道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大师！救我！求您救救我！”
她的指甲因为用力，几乎要嵌进江月瑶的肉里。
“我该怎么办？您能帮我关掉它吗？我不想再看见了！我一天都受不了了！”
“关不掉。”
江月瑶抽回自己的手，语气淡漠得近乎残忍。
“它天生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眼睛和鼻子。”
林以棠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江月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开口。
“但可以堵住。”
林以棠猛地抬头，死寂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一丝火苗。
“暂时。”江月瑶补充道。
她从自己那个毫不起眼的帆布包里，取出一支朱砂笔和一张空白的黄纸符。
“我教你一段固神咒，每日睡前，静心诵念九遍。能帮你稳固将散的神魂，减少能量外泄。”
她将符纸在光洁的茶几上铺开，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不过须臾，一道气息内敛的符箓便跃然纸上。
“这枚‘敛息符’，你贴身戴着，不可离身。它可以帮你将被动散出去的能量，重新收拢回来。”
江月瑶将符纸仔细叠成一个精致的三角形，递给了她。
“这是治标。”
“治本，需要你自己‘养’。”
“怎么养？”林以棠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小小的符纸，用双手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少熬夜，多运动，多晒太阳。”
江月瑶的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少看那些会让你恐惧的东西，少胡思乱想。让你身体的阳气旺起来，去填补那些先天亏空的窟窿。”
林以棠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以为会是惊天动地的驱邪法事，或是某种神秘莫测的玄奥仪式。
结果，却像是社区老中医的健康叮嘱。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江月瑶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洞彻。
“大道至简。你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鬼怪作祟，是你自己，太弱了。”
林以棠捧着那枚符纸，呆呆地站着。
那枚小小的符纸明明没有任何温度，她却感觉有一股暖流从掌心，缓缓流遍了全身。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郑重地问道。
“大师，费用……是多少？”
江月瑶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
“一千万。”
林以棠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想过会很贵，但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个天文数字。
然而，一想到过去三个月那种人不人、鬼不鬼，活在地狱里的日子，她没有半分犹豫。
“好！”她咬着牙，重重点头，“我马上转给您！”
她拿起手机，手指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
很快，江月瑶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条银行入账短信，安静地弹了出来。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3月15日14:32完成一笔转账交易，入账人民币10,000,000.00元，当前余额10,183,524.17元。】
那一长串的零，让江月瑶的目光也停顿了一秒。
加上之前直播的打赏和徐知意的酬金，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危机，于此刻，彻底解除。
一千万，买个清静。
林以棠转完账，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数月的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她将那枚符纸宝贝似的放进真丝睡衣的胸口口袋，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大师，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这个咒，我今晚就开始念！”
江月瑶收起手机，任务既已完成，她便不准备多留。
“你的问题解决了。”她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大师！”林以棠连忙追了上来，“您不住在这里吗？金茂府的安保很好，比您现在住的地方安全太多了。”
“不用。”江月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不喜欢这里的气息。
太干净，太空旷，毫无人气，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远不如她那个破旧的老小区，充满了鲜活的、乱糟糟的烟火气。
那才是这红尘俗世间，最好的结界。
走出金茂府，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屋内沾染上的最后一丝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