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嘴里这么说着,身体却诚实地站起身,把餐盒盖好,乖乖跟在姜茶身后。清晨的阳光已经爬进了幼儿园,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暖融融的光,也把他们两个不情不愿的身影拉得老长,活像两个被命运拽着走,却又忍不住偷偷期待的大孩子。
幼儿园小小班的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牛奶甜香和蛋糕的奶油味,可这暖意半点没驱散姜宴和关南的疲惫。两人像刚打完一场拉锯战的士兵,蔫头耷脑地靠在墙角的蓝色卡通沙发边,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死死拄着下巴,指节都泛了点白,胸口还在一鼓一鼓地起伏,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没缓过来的轻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远处的小方桌,就是方才早饭“战役”的主战场,狼藉得没来得及收拾。米白色的卡通桌布上,撒满了指甲盖大小的蛋糕屑,像是谁随手撒了把碎星星,有的还粘在桌布的褶皱里;半杯没喝完的牛奶斜斜倚在桌边,杯口沾着圈奶渍,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浅白,连桌腿边都滴了两滴,早干成了淡淡的印子。
最显眼的是那些餐巾纸,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巾,此刻全被揉成了皱巴巴的小球,有的扔在餐盘旁,有的滚到了地垫上,甚至有一个挂在了桌角的卡通挂钩上,晃悠悠的,像个泄了气的小团子。
姜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腹蹭过眼底的倦意,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无奈,连语速都慢了半拍:“天呐,谁能想到,喂这群小不点吃个饭,能跟打仗似的。”
他想起方才喂饭时的混乱,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会儿这个噘着嘴说不想吃肉,把肉丁挑出来放我碗里;那个又扒着餐盘摇头,说饭饭不好看,不吃;结果等我自己拿起碗吃的时候,三个小脑袋又凑过来,伸着小手抢我碗里的菜,说‘哥哥的饭饭香’,折腾得我手忙脚乱。”
说着,他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关南,眼底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关南,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早上他们的饭,最后几乎全是我们俩吃完的?你碗里剩的那小半碗粥,还有我盘里没动的蛋糕,全给他们‘推’过来了,说是‘给哥哥留着’。”
关南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按了按发涨的后脑勺,连笑都没力气扯开嘴角:“可不是嘛,我比你还费劲。”
他想起自己为了哄孩子们吃饭,把平日里的架子全丢了——蹲在宝宝椅旁,扯着嗓子唱跑调的儿歌,手脚还跟着比划;见没人买账,又拿起盘子里的胡萝卜和西兰花,编了个“蔬菜小卫士打败肚子里小虫子”的故事,孩子们这才愿意张嘴吃几口。
可没等他松口气,嘴里还含着一口饭的小家伙就仰着脑袋发问,声音软乎乎的却满是好奇:“关南哥哥,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呀?会不会砸到小蛋糕?”没等他回答,另一个又接话:“那太阳为什么不会偷吃月亮?是不是月亮不好吃呀?”
关南说着,忍不住往沙发里又缩了缩,语气里满是“脑壳疼”的真切:“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胡乱编‘星星有绳子拴着’‘太阳爱吃蛋糕不爱吃月亮’,这一路答下来,我感觉脑子都快转不动了,比我之前帮我姐带侄子还费劲儿,现在脑壳还嗡嗡响。”
两人的抱怨还没在空气里飘够三秒,姜茶清亮又带着几分凌厉的声音,就从隔壁午睡室里钻了出来,硬生生盖过了孩子们零星的咿呀声,精准砸在姜宴和关南耳朵里:“你们两个在这唠叨什么呢?别瘫着当雕塑了,快点收拾餐桌,收拾完立刻带孩子们玩游戏!”
姜宴原本还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一僵,耳朵“唰”地竖了起来,活像被突然惊到的小兽,立马从沙发上直起身子,脸上飞快堆起一副夸张到有点假的惊讶表情,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半个调:“什么?还要陪他们玩游戏吗?”
他下意识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还堆着碗碟、沾着蛋糕屑的餐桌,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委屈,“我们不是刚把早饭喂完吗?这连口气都没喘匀,碗都没刷呢,怎么就要玩游戏了?”
关南在旁边听得,直接往后一靠,双手往膝盖上一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连声音都拖了长长的调子:“就这?天啊,一群不到三岁的小不点,精力比充电宝还经用!”
他想起之前陪邻居孩子们玩“追泡泡”,跑了没十分钟自己就满头大汗,孩子们还围着他喊“再跑快点”,忍不住扶了扶额,“他们所谓的游戏,哪里是玩啊,分明就是换着法子折腾我们吧?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举高,我这胳膊现在还酸着呢!”
两人话音刚落,午睡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姜茶手里抱着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卡通桌布走了出来,米白色的布面上印着小兔子图案,边角还叠得方方正正。她扫了眼瘫着不动的姜宴,又瞥了眼一脸抗拒的关南,眼神里满是无奈。
手里的桌布往姜宴怀里一塞,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利落:“少给我在这抱怨,赶紧动起来!现在收拾利索了,一会儿玩游戏也省心,不然等小朋友们都闹着要找你们、不肯乖乖坐好,我可不管收拾烂摊子!”
没等姜宴反驳,姜茶又扭头看向关南,语气干脆得没半点商量余地:“关南,你去玩具架那边,把最大的那个玩具箱搬过来,多拿些颜色鲜艳的——积木要大颗粒的,玩偶挑软乎乎的,还有那套声光小火车也带上,这帮孩子就喜欢亮的、会动的,就怕你挑得不够,到时候又要争。”
关南没法子,只能拖着长音嘟囔了一句“遵命,姜茶大人”,活像个没力气的木偶,慢悠悠从沙发上站起来,晃摇晃晃地往玩具架那边走,每一步都透着“被迫营业”的无奈,走两步还回头冲姜宴挤了挤眼,满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