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下关码头的上空，疯狂收割。
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的仓库上。
“轰隆！”
巨大的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几名躲闪不及的中统特务，直接掀飞了出去。
砖石，瓦片,混合着人的残肢断臂,像雨点一样,从天上落下。
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杨立仁的脸色,惨白如纸。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一股血腥味混着硝烟味直冲鼻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引以为傲的那上百名精锐手下,在真正的战争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蝼蚁。
他看着站在火光中,那个身姿笔挺,仿佛连炮弹都敢硬抗的吴融,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个年轻人,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敢拿自己的命,也敢拿所有人的命去赌的疯子！
杨立仁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理智告诉他,不能退。
他今天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在中统,在戴隐面前,都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但求生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快跑！
再不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局……局长……我们……我们快撤吧！”
身边的行动队长已经吓得快要尿了裤子。
“这炮火太密集了！再不走,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废物！”
杨立仁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吴融,想从吴融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者动摇。
但是,他没有。
吴融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冷峻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让杨立仁都感到心悸的疯狂。
杨立仁突然明白了。
吴融不是在跟他赌。
吴融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要么,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要么,他杨立仁退一步,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那些兵工专家……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专家？！
“轰！”
又一颗炮弹在他们不远处爆炸。
这一次冲击波直接将杨立仁掀了一个趔趄。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看到一个刚才还站着的手下,上半身已经不见了。
他看到,吴融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甚至连腰都没有弯一下。
杨立仁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他怕的不是炮弹,而是吴融那种连死都不怕的气势。
“妈的！”
杨立仁从地上爬了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看着吴融,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撤！”
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行动队长说道：“记下那艘船的船号、航向,立刻发电报给武汉、九江的所有关卡。”
“我要让吴融知道,他逃得了南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行动队长一愣：“局长,我们不追了？”
“追？”
杨立仁冷笑,“现在追是找死。
但他们的船要经过至少三个国民政府控制的关卡。
我会让每一个关卡都成为他的地狱。”
得到命令的中统特务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的汽车跑去。
“快！登船！！”
吴融见状立刻对着李强和张昊天大吼道。
李强、张昊天,还有沈缀立刻反应过来,护着最后一批学者朝着那艘货船飞奔而去。
陈若琳早已在船上接应,她放下舷梯,焦急地对着他们招手。
“快！快上来！”
学者们在士兵的搀扶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爬上了船。
吴融是最后一个。
他站在码头上,看着杨立仁狼狈地钻进自己的轿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是胜利者的冷漠。
一个是失败者的怨毒。
吴融知道,他今天虽然赢了,但他也彻底地和杨立仁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未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处长！快上船！”
张昊天的声音在船上响起。
吴融不再犹豫,转身一个箭步跳上了正在缓缓离岸的舷梯。
就在他跳上船的瞬间,一颗炮弹精准地落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隆！”
水泥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飞溅的碎石打在船身上,噼啪作响。
吴融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只要他再晚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开船！！”
吴融对着驾驶室大吼一声。
货船的汽笛发出了一声嘶哑的长鸣。
它调转船头,在漫天的炮火中艰难地驶离了下关码头,朝着长江上游那片未知的黑暗驶去。
货船离岸的瞬间,吴融回头看了一眼码头。
炮火还在继续。
火光中,他看到难民四散奔逃,看到中统特务的尸体横七竖八。
那些人,都是因为他的决策而死。
【谍影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精神压力过载,建议立刻休息】
吴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
他在心里对那些死者说了一句。
但他知道,这句“对不起”一文不值。
战争从来不给任何人忏悔的机会。
他能做的,只有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船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逃离了这座人间地狱。
很多学者看着身后那座正在被战火吞噬的南京城,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那是他们的家。
现在却回不去了。
沈缀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的火光,喃喃自语：“小栓子,你看到了吗？我们把他们送出来了。”
他的手紧紧握着那把沾满血的冲锋枪。
三年的老兄弟,就这么没了。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终于明白,吴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对错。”
吴融站在船头,任由混杂着硝烟味的冰冷江风吹拂着他的脸。
柴油机在脚下轰鸣,远处火光冲天,将漆黑的江面也映出一片悲壮的血红。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冷。
他知道,南京完了。
他救下了一船的人,却救不了那一城的人。
“这只是开始。”
吴融喃喃自语。
“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李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两天抢救出的所有专家名单。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个名字。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条险象环生的逃亡路线。
他把本子收好,看向船头的吴融。
“处长说得对,我们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吴融转过身,目光扫过甲板上和船舱口那些惊魂未定的面孔,准备去安抚一下众人。
但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年轻学者”身上。
那人大约二十五六岁,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
看起来和船上其他惊魂未定的学者没什么两样。
但吴融注意到了三个细节：
第一,他的手掌虎口处有老茧——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
第二,他的坐姿看似随意,但腰背挺直,随时可以爆发——这是军事训练的本能。
第三,在刚才炮弹爆炸时,所有人都本能地抱头蹲下,只有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战术翻滚的起手式。
这个人绝不简单。
谍影系统-人才洞察被动触发。
警告：检测到未知威胁源！
目标：身份不明(高度伪装)
特工潜质：伪装能力(S级)、心理素质(S+级)、格斗技巧(A级)
威胁等级：极高
吴融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李强说道：“童第周先生那边那个年轻助手,你见过吗？”
李强愣了一下,摇头：“没见过,应该是童先生临时带上船的。”
吴融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敌人,已经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