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无法驱散室内冰冷的死寂。柯南,不,工藤新一,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眼镜片后的眼睛空洞无神,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天台上传来的、小兰那声微弱而破碎的“新一”。
他尝试过解释,语无伦次,漏洞百出,在小兰那双盛满震惊、痛苦和彻底不信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园子担忧又困惑的目光更像是一根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最终,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逃离了小兰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眼神。
他该怎么办?坦白?将一切和盘托出?将小兰彻底拖入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危险之中?不,他不能!可是隐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瞒得住吗?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许真的……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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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帝丹高中放学后。
小兰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走出了校门,拒绝了园子担忧的陪伴,也没有回家。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阳光明媚,车水马龙,周围的世界依旧喧嚣忙碌,可在她眼中,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空茫和彻骨的寒冷。
新一就是柯南。 柯南就是新一。 那个她日夜思念、担心不已的人,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 那个她倾注了无数关心和爱护的孩子,竟然是她最深爱的人伪装的。 欺骗。 隐瞒。 巨大的谎言。
每一个认知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砸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双腿酸软,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心公园附近。而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星野葵。
她似乎早就等在那里,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但目光却温柔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望着失魂落魄走来的小兰。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纯净无害的天使,一个在绝望中悄然出现的、可以依靠的港湾。
“小兰姐姐?”星野葵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担忧”和“惊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力量,瞬间击溃了小兰最后强撑的防线。
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决堤。小兰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身体微微晃动着,几乎要站立不稳。
星野葵立刻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小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小兰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成为了小兰在这片冰冷绝望的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再也支撑不住,将脸埋在星野葵的肩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震惊、背叛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星野葵任由她哭泣,只是耐心地、一遍遍地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安慰的话,没有催促,没有追问,仿佛有无穷的时间和耐心。
过了好一会儿,小兰的哭声才渐渐转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星野葵扶着她,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包里拿出干净的纸巾,细心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好点了吗?”星野葵的声音依旧轻柔,“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是……和工藤先生有关吗?”她巧妙地引导着话题,眼神充满了“关切”。
听到“工藤先生”四个字,小兰的身体又是一颤,刚刚止住的眼泪差点再次滑落。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声音沙哑而破碎:
“葵……我……我发现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柯南他……柯南他就是新一!”
终于将这个可怕的真相说了出来,小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星野葵适时地露出了极其“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什么?这怎么可能?小兰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太累了,产生了误会?”她扮演着一个试图理性分析、安慰朋友的角色。
“没有误会……”小兰摇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我看到他的字迹……我看到了他……他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孩子……那些推理,那些眼神……我早该发现的……我早该发现的!”她的语气带上了自责和痛苦。
“可是……工藤先生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星野葵蹙起眉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不忍”,“他这样欺骗你,让你这么痛苦……”
“他说……他说是为了保护我……”小兰喃喃道,重复着柯南(新一)刚才仓皇失措间试图解释的话,“他说有很危险的组织在追查他,变小是为了隐藏身份,待在我身边是为了……为了保护我和爸爸……”
“保护?”星野葵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柔,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激起了小兰心底最深的不甘和质疑,“用欺骗和隐瞒的方式吗?让你一直活在担忧和思念里,看着他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就是保护吗?”
她的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小兰心中那扇名为“委屈”和“愤怒”的闸门。
是啊,这就是保护吗?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每天对着一个“孩子”倾注母爱般的关怀,却对着远方虚无缥缈的恋人苦苦思念?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和保护?
“他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呢,小兰姐姐?”星野葵继续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共情般的悲伤,“独自承受这一切,一定很辛苦吧?被最信任、最爱的人这样隐瞒,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利用了你的善良和感情,来为他提供掩护……”
“利用”这个词,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小兰的心口。
是啊,利用。利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便利,利用她对他的照顾和信任,利用她作为他完美隐藏的屏障……
痛苦和背叛感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小兰吞噬。她紧紧抓住星野葵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肤里。
“我该怎么办……葵……我到底该怎么办?”小兰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我……我无法原谅他这样骗我……可是……可是我又……”她又无法克制地担心他的安危,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星野葵反握住小兰冰冷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她,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小兰姐姐,这不是你的错。是工藤先生选择了这条充满欺骗和危险的路,并将你也无形中卷了进来。”
她顿了顿,观察着小兰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或许……或许他的初衷确实有为你考虑的成份,但方式无疑是错误且残忍的。真正的保护和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小兰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混乱而痛苦。
“而且,”星野葵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你有没有想过,他选择独自面对那个‘危险的组织’,真的是最明智的选择吗?如果他真的那么强大,又何必需要隐藏?如果他不够强大,这样的隐瞒和欺骗,岂不是将你们所有人都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一旦那些危险找上门,一无所知的你,又该如何自保呢?”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敲打在小兰最恐惧和最不确定的神经上。
新一真的能应对一切吗? 如果那些危险真的降临,她和爸爸该怎么办? 这种被蒙在鼓里、随时可能被未知危险吞噬的感觉,真的比知情更安全吗?
星野葵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她只是不断地提出这些问题,引导着小兰自己去“思考”,去质疑工藤新一所作所为的正确性,去放大她心中的不安全感、背叛感以及对于“知情”和“掌控”的潜在渴望。
“也许……”星野葵最终轻声说道,像是一个危险的诱惑,“想要真正摆脱这种痛苦和不安,想要真正‘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甚至……想要真正‘拥有’工藤先生,不再活在他的欺骗和所谓的‘保护’之下,你需要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一切。”
她握紧小兰的手,眼神深邃:“你需要……更多的‘力量’和‘理解’。理解他所面对的世界,理解黑暗的规则,然后,才能做出真正对自己、对他都好的选择。”
“力量……理解……”小兰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破碎的痛苦渐渐被一种迷茫的、黑暗的渴望所取代。
崩溃之后,心灵是最脆弱的,也最容易被打上新的烙印。
星野葵看着小兰眼中逐渐滋生的、被她精心引导出的黑暗萌芽,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无人察觉的弧度。
倾诉的时间结束了。 下一步,将是真正的“救赎”与引导。
她轻轻扶起依旧有些恍惚的小兰,声音温柔体贴:“这里风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好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安静的咖啡馆。”
小兰如同提线木偶般,茫然地点了点头,任由星野葵牵引着,走向那片被精心编织的、温柔的黑暗。